越说，顾柠的眼泪就越是控制不住。
黎宴的灵魂，也在跟着破碎。
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柠柠，别这样，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难道还怕活着么？”
顾柠苦笑，“比起死，活着才是最可怕的。”
哪怕是在监狱里，过成了那样，她也没有比现在更绝望，更想死。
绿灯亮了。
后面的车，不断朝着黎宴按喇叭。
黎宴回过神儿来，快速开着车，朝着前面奔驰而去。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语言，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顾柠好一点。
眼下这种情况，她也没有办法。
她想，她能给顾柠的，就是无数的陪伴了。
黎宴在商场门口停好车，便带着顾柠一起走了进去。
琳琅满目的奢侈品牌，各种高端的护肤品、彩妆、首饰入目而来。
而顾柠却半点儿兴趣都没有。
她只是机械性的，跟着黎宴向前走着。
看着那些在自己身边路过的，亲密无间的母女、母子，顾柠的心就好像针扎一样的疼。
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
她现在什么都有，可是她唯独没有顾静好了。
曾经，她也跟这群人一样，抱着自己的孩子出来逛商场啊。
顾静好也跟那些孩子一样，对她笑着啊。
走到一处手表专柜，黎宴看着一款粉钻的女士手表，说道，“柠柠，这个喜欢吗？我送给你好不好？”
因为欧向北，她现在也有花不完的钱了。
她可以给顾柠最好的。
顾柠却是摇了摇头，“我不喜欢。”
黎宴看顾柠这幅意兴阑珊，伤春悲秋的模样，心再次狠狠一疼。
轻轻擦去顾柠脸上不小心落下的泪，她牵着顾柠的手，乘坐电梯，到了上面的奢侈品女装楼层。
走进顾柠喜欢的Chanel专柜，黎宴指着一件小白裙问道，“这个喜欢么？我买给你。”
顾柠摇头。
她不喜欢，什么也不喜欢。
现在，她喜欢的只是解脱而已。
可是，她得不到解脱。
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快乐，为什么只有她，只有她是不快乐的。
只有她，留不住所有自己最在意的人。
黎宴陪着顾柠，在商场里逛了又逛，转了又转。
可是，最终顾柠什么都看不上。
最后，黎宴看顾柠实在是兴致平平，便带着顾柠到了顶层的美食城……
里面有一家汇聚Z国所有美食的店铺，她想顾柠也许能有点兴趣吧。
黎宴刚准备进门，顾柠便拉住了黎宴的手，说道，“宴姐，要不你自己吃吧，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她也想陪着黎宴多逛一会儿的。
可是，她真的支撑不住了。
她很害怕看到，那种抱着孩子的人。
也害怕，看到跟景爸爸景妈妈年龄相似的老人。
她原本，今天是想好好陪着黎宴玩的，但是出来以后才发现自己想太多了。
自己的情况，根本就不行。
黎宴见状，最终长叹了一口气，紧紧抱住顾柠，说道，“那我们就不去，你是不是害怕看到小孩儿还有老人？”
她观察了很久，顾柠只要看到这样的人，就会难受。
顾柠点头。
对于黎宴，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对不起，宴姐，我本来想好好陪你的，可是心不由己。”
“我现在，一身的负能量，以后你少找我吧，以免徒增晦气。”她自己心情不好，不想连累的所有人都心情不好。
黎宴一听，眼泪瞬间滚滚而落，“傻瓜，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好闺蜜，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既然不想在这里待了，那姐带你去领一个好地方，保证能让你舒服。”
不等顾柠回答，黎宴便霸道的搂住顾柠的腰，带着顾柠乘坐电梯下楼。
顾柠低着头，努力不让自己去看身边的路人，“宴姐，我想回家。”
黎宴，“跟我再去最后一个地方，我们就回家。”
闻言，顾柠没继续说什么，默默跟着黎宴出了门。
回到车上，黎宴便一脚油门，带着顾柠到了一片无人的海边。
将车停稳之后，黎宴牵着顾柠的手，走到了沙滩上，说道，“这是欧向北买的私人海滩，这里四面八方都不会有闲杂人等过来，柠柠，你要是有情绪，就对着大海喊出来吧。”
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顾柠心里总有一个念头。
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管，就这样永远的沉入海底，是不是就会快乐的。
可是，一想到黎宴，陆桀，还有韩庭这些人，她的念头就被打消了。
眼泪再次滚滚而落，顾柠看着海面疯狂嘶吼——
“顾容深，我恨死你了，你为什么还不死……”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到底我要怎么做，才能逃离这一切。”
“小静好，景爸爸，景妈妈，我对不起你们……”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对不起……”
“景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的爸爸妈妈，对你的诺言，我没有兑现……”
“爸爸，我想你了……我真的好想你……”
这个瞬间，顾柠将自己所有的委屈，都释放了出来。
释放之后，便是无尽的无力感。
最终，她瘫软在了沙滩上，双手抱膝，放声痛哭……
这样，她的舒服了很多。
心口没有那么闷堵了。
可是，她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等回到柠园那座金丝牢笼，她还是会继续陷入无尽的悲苦之中。
黎宴心底的悲愤，憎恨，在这一刻也到达了顶点。
她也开始对着海面歇斯底里——
“顾容深，你他妈的王八蛋，老天爷，能不能一道雷劈了这个王八蛋！”
“能不能，让我拥有可以碾压顾容深的财富、权力！让我救出我的顾柠！”
这些话，全都尽数灌入了顾柠的耳朵里。
顾柠心底的感动，犹如身边的滔滔海浪，连绵不绝。
她当即起身，紧紧抱住黎宴，继续放声痛哭。
四下无人的沙滩上，她们两个就这样紧紧抱着彼此，释放着彼此内心所有的压抑。
哭完，两个人便一起坐在沙滩上，彼此依偎，看着远处……
黎宴红着眼眶，轻抚着顾柠的头发，问道，“柠柠，你舒服点了么？”
顾柠点头。
是舒服了很多。
比刚刚更舒服了。
黎宴放心的呼了一口气，“柠柠，如果你想抛下一切跑的话，姐不会怪你，你也不用管姐。”
顾柠无力的勾了勾唇，“可是，他不仅仅只是只是你的命威胁我，还有陆桀，还有韩庭的命，他们都帮过我，我不能那么自私……”
黎宴重重低下头，眼底满是暗淡，“是我太弱了，保护不了你，都是我的错。”
这么多年，在顾容深的身边，她很清楚顾容深的势力。
也更加知道，自己的渺小……
有一种人，就是可以随心所欲，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将其碾压在脚下。
多少人，拼尽全力才能触碰到的权力边缘，而有一种人，却生来就在权力的中心，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所有人踩在脚下。
她不再是曾经，那个满脑子不切实际梦想的小孩儿了。
历经风吹雨打之后，她看清了自己的渺小。
从来不敢寄希望于，能碾压顾容深这样的人。
跟他相比，众生都不过是蝼蚁罢了，生死存亡，全都凭他一时兴起。
顾柠苦笑，一脸认真的看着黎宴，“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别说是你了，普天之下，大概没有人能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