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自己映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陈老师好。”“陈老师好”路过的学生频频打招呼，而陈志杰无心回应，只是点头示意。
这时，一个男生走来，陈志杰想起，他曾经看到过这个男生给周小燕写信，于是拦下他问道“江源，你是不是之前给周小燕写过信？“
还不知道周小燕出事的江源被老师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以为是老师知道他暗恋周小燕的事，于是赶紧否认，慌乱地摆手：“没有老师，我...我就是想鼓励她好好学习！其他再没什么了。”
“哦？是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陈志杰想起来先前顾刚怀疑一个人时候的样子，竟鬼使神差的模仿起他，就是那个带着怀疑和无限审视的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直达灵魂，那种深邃捉摸不透的眼神。
或许是这个疑问起了作用，也或许是青涩的学生被这个眼神看的害怕了，他竟低头不语，选择了沉默。
“她有回复过你吗？”陈志杰没有咄咄逼人，而是换了种问法。江源还是不说话，陈志杰继续说：“这个是跟你一起去的吧！”说着他拿出那个电影票票根。男生的瞳孔猛地收缩，盯着那张电影票根，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他像是早恋被发现要叫家长一样，哆哆嗦嗦说道“对不起陈老师，我承认我给周小燕写过信，可真没说什么，看电影是我求了她好几次，她才勉强答应的，这跟她没有关系，只是求你千万别告诉她父母，她家里困难，母亲脾气很大，动辄打骂，要是被发现，她肯定又要挨打……”江源声音发颤，眼眶泛红，显然是想起了周小燕的处境，心中满是愧疚与不安。
其实陈志杰并不知道这电影是跟江源一起看的，本想诈他一诈，没想到歪打正着，而且看这个情况，江源并不知道周小燕已经死了，所以凶手大概率不会是江源。于是继续问道“你们通信过程中，小燕有没有提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江源努力思考，几秒后说道“好像是没有，只是她一味拒绝我，说让我离她远一些，但我还是觉得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反感我。”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觉得？”陈志杰很好奇。
“有一次下雨，放学后，我看到她一个人走到天台，我就好奇她不回家去天台干什么，于是我偷偷跟了去，发现她坐在天台边淋雨，我怕她感冒，就打着伞过去了，结果她发疯一样说不要管她，然后推开我。”江源说这件事的时候并不生气反而带着一点幸福感，这让陈志杰很诧异，于是他问：“然后呢？你肯定没说完。”
“然后我刚要走，她又跑过来从后面抱着我，抽泣着说她好累，我就安慰她，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她情绪很不稳定，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就一直陪着她。”江源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她平静下来，我就问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江源眼中带着几分心疼。
陈志杰紧盯着江源，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江源的肩膀微微颤抖，头垂得更低了，沉默良久才缓缓摇头：“她没说……只是一个劲地哭，说不想连累我。”
陈志杰有些失望，目光不经意扫过江源校服口袋露出的一角纸张，形状竟与周小燕作业本里夹着的电影票根相似，远处教学楼的钟声突然响起，惊飞了树梢的夜鸟。江源像是被钟声惊醒般，慌乱地擦了擦眼角，低声说了句“老师我先走了”，转身便朝着宿舍楼跑去，留下陈志杰握着电影票根怔愣许久。
回到宿舍后，他无意识的打开抽屉， 一张手工贺卡跃然眼前，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谢谢老师”。这是上学期陈志杰给周小燕开小灶补习，她成绩提升后送给自己的。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贺卡粗糙的纸面，突然触到一个不平整的凸起。陈志杰心中一动，将贺卡对着台灯倾斜，光影交错间，隐约看见夹层里透出一抹可疑的深色， 窗外的风突然撞在玻璃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他摸到夹层里硬物的轮廓——小心翼翼拆开后，一张泛黄的纸条滑落掌心，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救救我”，字迹与贺卡上的稚嫩不同，像是被某种巨大恐惧挤压出来的急促印记。
陈志杰的手猛地一颤，贺卡差点从指间滑落。江源描述中周小燕那反常的情绪、绝望的“不想连累我”，与这张求救纸条在他脑海中轰然碰撞。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一直都低估了周小燕所承受的恐惧，而这张藏在贺卡里的纸条，或许就是解开她悲惨命运的关键钥匙。
他伸手抚过凹凸不平的纸面，突然想起顾刚说的“利益链”。他亲眼目睹周小燕被抛尸的现场，满身伤痕累累，挂饰上的符号、电影票根、还有同事口中荒诞的谣言，这些碎片在脑海里不断翻腾，他隐隐觉得，自己的生活与这桩命案，正以某种诡异的方式交织在一起。
他盯着纸条上扭曲的字迹，耳边仿佛响起周小燕压抑的哭喊。窗外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在墙上投下诡异的图案。陈志杰跑到传达室，抓起电话，颤抖着拨通顾刚的电话，沙哑的声音里满是焦急："顾队，我有新发现......"
海城县公安局
连续两晚没有休息的顾刚双眼布满血丝，刚挂断陈志杰的电话，办公桌上的座机又突兀地响起。刺耳的铃声惊得他浑身一颤，顾刚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起，听筒里传来张勇急促的声音：“顾队，那个符号有眉目了！北港码头，有人见过类似标记！”
“你先稳住现场，我现在过去。”说罢挂断电话，抓上衣服就准备出门，徒留刚泡好的一碗冒着热气的泡面静静地立在破旧的木桌子上......刚开出公安局大门，就看到陈志杰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正疯狂地朝着公安局的方向赶来，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脸上满是焦急与疲惫。车筐里还放着那个藏有求救纸条的贺卡，随着颠簸轻轻晃动。
顾刚将警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朝陈志杰喊道：“上车！北港码头发现线索，你在车上跟我说，你不能去现场，到了之后，你在车上等我。”见陈志杰跨进副驾时怀里还死死护着贺卡，他知道陈志杰因为惋惜这个孩子而想出一份力，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引擎轰鸣中，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暮色里，警灯划破沉沉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