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已经攀上高枝,猎猎凉风时不时翻卷着旗帜,催动着众人血液里的躁气。
按着萧云瑾的提议,一对一的擂台赛变成了八人一组的淘汰赛。
通过抽签的方式,竹签的尾端系着各色绳索,将参加的人分为了五个小组。
只要在香燃烧殆尽之时,还待在擂台上,就能进入明日的射箭比试。
擂台上已经站着八个人,即将开始第一次比试。
而其余的人都在擂台一侧候着。
参加比试的大多都是将军武将,所以在这一群站得犹如标杆般的人中,萧澈就显得格外的突兀。
只见他漫不经心地半靠在一侧的栏杆上,那系着红绳的竹签在他的手上飞快地翻转。
竹签尾端的红绳在半空中飞速转动,宛若开出了一朵艳丽的花来。
看得他身侧的人不由脊背发凉,纷纷离他远了几步。
没想到这小小的竹签,到了青州少主手里就像是杀人的利器。
他那双染着寒意的眼睛,正盯着不远处南楚的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寻私仇的般。
众人纷纷低头再次确定自己手上竹签系着的绳索颜色,生怕和他同了台,再被牵连了去。
唐绾的目光不断从萧澈和唐墨之间来回流转,看着二人手中都拿着红绳竹签,心里微微一松,却又在下一刻通体冰冷。
她侧眸去看顾珺冉,压低声音问道:“我这是被人算计了?”
少年愣了下,眨了下眼道:“姐姐到现在才意识到吗?”
唐绾死死咬着牙龈,抬手擦了下额头细密的冷汗,不由地脊背发凉。
“不过这事不怪姐姐,很明显这些人都备好了,如不是你,他们定有其他的办法激萧澈上台……”少年宽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唐绾摇了下头,紧握拳头,指尖嵌进掌心的嫩肉里,“如果不是我,或许萧澈就不会中计了?”
顾珺冉咂了下嘴,突然觉得确实如此,眼下看来,萧云瑾这定是早就算好了,姐姐听到唐墨会上场定会不顾一切阻止,阻止不了,只得求人帮助。
而这人,除了萧澈,确实没有其他人了。
想到这里,顾珺冉眸色深沉地望向擂台上浑身写满了散漫的人,过了这么久,他确还是比不上萧澈。
这时,震耳的鼓声响起,可下一刻声音却骤然停下。
唐绾抬眸望去,只见擂台上只站着南楚二皇子楚律一人,其他的人都在开始的那一瞬间被踢下了擂台。
方才这人动作之快,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就已经结束了。
四周充斥着倒吸凉气的声音,之后又陷入了一旁死寂。
这时,一道低低的嗤笑声响起。
众人不由朝充满嘲讽的笑声来源看去,只见青州少主依旧面色沉沉,一双寒眸漫不经心地望着擂台上的人。
他那张能噎死人的薄唇抿了抿,扯出一句,“手下败将。”
这四个字轻得如一阵青烟般吹散在众人耳边,可跃上擂台后,却变作一把利剑,直直刺入楚律的胸口,上一刻还意气风发,这一刻却浑身冰冷。
楚律不由想起自己被萧澈俘虏的那些日子来,胸腔猛地剧烈起伏,他被噎得脸色一片惨白,却还是强忍着迈着沉重的步子往下走去。
看着这一幕,众人纷纷想起了青州少主进京那日,在朱雀街上的所见所闻来,不由抿着嘴角垂下脑袋笑出了声。
方才才建立起来的威信,一下子就被萧澈一句话就毁了。
南楚的人都摩拳擦掌,恨不得此刻就冲上来生吞活剥了他。
唐绾虽然面上咋舌,但心里却十分清楚,就是萧澈这个时候服软,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
心里默念着作者大大的话,没有人打得过萧澈的。
“姐姐在嘀咕些什么?”
少年的话在耳边响起时,只见擂台正中站着的禁军将领高举手上的系着红绳的竹签,朗声道:
“手持红绳竹签的人上到擂台上,一炷香内,只要留在擂台上人,就能进入明日的射箭比试。”
这话一落,唐绾不由整个人都绷紧了几分。
耳边还是少年宽慰的话,“姐姐放心吧,你想想,萧澈能打败楚律,而方才楚律直接横扫,那这些人对于萧澈来说,不就跟玩似的吗?”
“玩?”唐绾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关键字眼,脑还顿时闪过一个念头,她脸色愈发的白了几分。
哆嗦着右手死死掐住少年的手腕,“那些人单靠武力是无法赢过萧澈的?”
她的声音低沉沙哑,语气中含着说不出的焦急。
顾珺冉仿佛也被传染了般,神色也沉了几分,点了点头。
所以他们费尽心机设计引萧澈上擂台,不会是单单想靠武力打败他。
这场比试一开始就是冲着萧澈来的,擂台上不能使用兵器,那么他们会使什么诈?
她本来是怕北辽和南楚的人联手,合谋围攻唐墨,她才会求萧澈帮忙的。
但是,如果他们做这一切,本就是冲着萧澈来的……
唐绾眼眸垂了下来,眸色沉沉。
书中这场比试,南楚和北辽的人并没有使诈。
他们提出他们早就不知道演练了多少遍的团战,让大萧参选的将领措手不及。
那些养在京都的世子和将领,一个个心气高,又都鲜少打过战。
一下子被南楚和北辽的人重伤了好几个,最后还是萧云瑾在西面作战时收服的武将为大萧挣回了脸面。
但是现在看来萧云瑾已经和南楚、北辽的人沆瀣一气。
这些人会使什么诈?
“暗箭伤人。”
二人同时吐出了这个词来时,鼓声已经再次响起。
唐绾猛地抬起头来,就见萧澈和唐墨已经站在了擂台中间。
台上还有另外的两名锦衣公子,皆是一副矜贵公子的样子。
而另一边的四人,唐绾只认识南楚三皇子楚志一个,其他的三人一身煞气。
顾珺冉鄙夷地扯嘴笑了下,“这也太巧了吧,北辽最厉害的武将和南楚最厉害的人,都和萧澈在一个擂台上。”
擂台上的气氛剑拔弩张,擂台下的唐绾蹙紧眉头。
片刻间,萧澈已经和那几人过了几招了,那两个锦衣公子皆站在擂台的边角里,脊背靠着那白石所铸的围栏上,胆战心惊地想苟到香燃尽。
唐墨定定地望着被四人围住的萧澈,神色出现了一刻的怔愣,歪了下头,终是看出了端倪来。
这些人招招是杀招,分明有四个人,可萧澈却半分也没让他们占了上风。
他心里微微佩服,旋即大喝一声,加入这场缠斗。
唐墨一个强劲的拳风朝着北辽的人挥了过去,那人堪堪躲过后,他脚步一转,停在萧澈身侧。
将北辽和南楚人的包围之势,生生撕开一个口子。
他侧眸朝着萧澈扯了扯嘴角,示意他也加入。
可萧澈却凉凉地睨了他一眼,黑眸充斥着凌厉之色,似乎对他的加入十分不领情。
唐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要不是他是大萧的人,萧澈就是被打死,他都不会看一眼。
心里头埋汰着他,眼尾余光却见萧澈忽然抬起一脚,朝着自己攻来。
唐墨心下一惊,在毫无半分防备的情况下,只得节节后退,最终脊背抵在围栏边上。
只见萧澈抬起一脚,将他整个人掀飞了出去。
唐墨万分惊愕之际,在台下打了个滚,翻身站起时,整张脸都绿了,眼底皆是惊诧和错愕。
众人也是瞪大了双眸,一脸不可思议,心里止不住地咆哮。
天!这萧少主杀疯了,连自己人都杀!
不对!
谁?
谁说萧少主还喜欢唐家小姐的?
这是对大舅哥该有的样子吗?
那两个缩在围栏边的锦衣公子面色惨白,只见宛若杀神在世的萧少主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他们自己战战兢兢地翻下了擂台。
一时之间,擂台上只剩下五个人。
青州少主萧澈、北辽的两个武士、南楚三皇子楚志和他身边的武将。
高台上的太子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一脸沉郁。
此刻带着暖意的春风,仿佛化作冷厉的寒风。
唐绾心里不由一紧,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前方,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顾珺冉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看着身侧的女子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扯了扯嘴角,“相信他。”
唐绾愣了下,却仍旧没有分出半分心力去看身侧的少年,但这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她的心渐渐稳定下来。
就在唐绾分神之际,擂台就只剩下萧澈和楚志和北辽的一个武士,一共三人。
高台上的萧云瑾勾唇笑了下,他本以为这出好戏怎么也得磨蹭些时间。
没想到萧澈的武艺又精湛了,好在他为了这场比试,可是下了血本的。
让北辽的人重伤、乃至杀死萧澈,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瞥了一眼擂台上的仍在缠斗的三人,执起茶盏,用茶盖轻轻拨弄着茶末,浅浅啄了一口。
震耳的鼓声仍在继续,北辽的武士被萧少主甩了出去,瘫倒在擂台上,正艰难地喘息着。
而另一侧,萧澈单手拎着楚志的衣襟,将人压在围栏边上。
不过瞬息之间,场上的局势一下子又发生了大逆转。
众人不由猛地吸了一口气,看来那传闻为真。
不,这青州少主比传闻中还要可怕,饶是赤手双拳,也能以一敌四。
却见那南楚三皇子勾唇对着萧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话似是戳中了他的痛处般。
只见萧澈周身冷冽的气息顿时一变,眉宇间满是阴郁的乌云,颈间凸起了道道青筋,他抬手就是一拳,重重砸在楚志的脸上。
顿时将楚志的脸打得凹陷了下去,又是一拳,一下子将人打得脸肿得像是被马蜂蜇过似的,那鲜血淌了一地。
瘫倒在擂台上的北辽武士心下暗笑,暗中攥住手中的戒指,指腹轻轻按下戒指上的机关。
眨眼间,空中便有数十根细细的银针,朝着萧澈身上的重要穴位而去。
萧澈嘲讽地勾起嘴角,眼里嗜血的暗不断在翻涌着,耳边就听见“咻咻咻”几声声响。
电光火石之间,楚志顺势翻身摔下擂台。
萧澈虽然早就料到了他们会使暗器,但是那飞针速度极快,饶是他反应再快,还是闪躲不及被一根射中了左手。
下一刻,众人就见萧澈翻滚起身,一身戾气更甚方才,亦如一柄月下泛着寒光的宝剑,让人不寒而栗。
他突然右手一抬,就有什么东西朝着那瘫倒在地的北辽武士射了出去。
下一瞬,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那东西在擂台上猛地炸开。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轰得众人纷纷抱头蹲下,就连着地面都震了一震。
一阵灰色的雾气散开后,只见擂台上萧澈依旧长身玉立着,那瘫倒在地上的北辽武士不知何时已经翻滚到围栏边上,已经吓傻了。
他身下的右腿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碗口大的伤口在淌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