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冷冷望着眼前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的李学海，嗤笑了一声，冷声道：
“李公公，你忘了吗？你从来没教过我宽恕和认输，更没有放过敌人的道理。
你教我的，从来都是仇恨，是杀戮，是鲜血，所以你现在求我这些，不觉得太过强人所难了吗？”
这句话一落，一股冷风从暗道席卷而来，地牢里晃动不止的烛光，就像是一头怪兽不断闪烁的眼睛。
李学海面色惨白，抖擞着身子，仰天长笑了几声。
再次望向地牢外的两人时，眼底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咬牙切齿道，“你不愧是老朽最为得意的孩子，暴戾、冷血、固执，这些都是我一开始就为了你量身定做的。
你以为早就脱离了我的控制，其实你只要活着，就会被我教会你的那些东西缠住。”
“住口。”萧澈厉声道，一掌拍在地牢的铁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我的小公子，我能死在你的手上，我也值了，起码我看到了和我一样冷血的你，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我的控制，”李学海话罢，哈哈哈大笑起来。
“你倒是杀了我啊，反正这辈子，荣华富贵老朽都享尽了，没有什么遗憾了。”
苍白的脸色顿时变成了朱红色，整个人犹如阴间的厉鬼。
“阿澈，不一样的，你和他不一样。”李承文眉头抿紧了，见萧澈面沉如水，幽幽叹了口气，只得开口劝道。
“你在激我现在杀你。”萧澈冷眸一凛。
“没错，老朽料准了你不会现在杀了我，我还好好活着，证明你的人还没找到大部分暗阁的人。
只要你杀了我，暗阁的人都会同时暴毙，我身死的事实就会传开，那么你那个假的替身就会暴露了。
到时就是你萧少主能只手遮天，那么多人在青州各处暴毙，量你也无法捂住悠悠之口，这就是你到现在也没杀了我的原因。”
李学海冷笑道，“所以，你不会杀了我，起码现在不会。”
萧澈闻言，抵在铁门的手掌握成拳头，猛地吸入一口气，“没想到，李公公到了此刻，即使被关在这里，还能清楚地分析出当下的局面，确实厉害。”
萧澈眼底的冷光荡了下，听见李学海得意的笑声，一侧唇角勾了勾，冷笑一声道，“你当真以为我没有法子对付你？”
“老朽教过小公子，什么样的人最可怕，你还记得吗？”
李公公拂了拂袖口，沉声道，“看淡生死的人，没有牵挂的人，甚至没有欲望的人。”
“没有牵挂？”萧澈略微不屑地提提嘴角，看着李学海的眼里充满看玩味的笑。
轻声道，“那颗假黑子，不是白子，它其实是第三种颜色。”
这话一落，众人皆是一愣，李承文侧眸看了一眼萧澈，眉头压紧眼睛，一脸的疑惑。
“你什么意思？”李学海愣了下，却故作镇定道。
萧澈方才说那句话的时候，脑海里不可抑止地想起了那女子的脸。
闭了闭眼，感觉心里仿佛有一股暖流缓缓淌过。
她在酒庄和他下棋那一夜说的话，他一直想不明白。
直到命人将李学海进宫前的所有经历都查了个遍，才终于找到了些端倪。
“我一直想不明白，皇祖母和顾丞相虽然都不是好东西，但是他们待你不薄，为何你要背叛他们，为那狗皇帝卖命。
被威胁？那时整个皇宫里，皇祖母可以说是呼风唤雨，那狗皇帝就是存了再大的野心也不敢威胁你。
那是为何呢？为何你从四十年前就开始为那毫无势力的狗皇帝卖命？”
萧澈冷声道。
话音刚落，就见李学海皱紧的眉头顿时松懈了下来。
李学海听完，蹙着的眉头微微一松，轻笑道，“那是老朽有识明君的慧眼，这大萧本就是萧氏的天下，老朽不过是替天行道。”
萧澈凤眸微眯，敛下目光，叹了口气，“你这些狗屁不通的话，也只有我父亲才会相信，你看清楚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萧澈。”
李学海挑眉去看萧澈，对上了他带着杀意的眸光，却只是淡淡的笑了下，“少主，还是杀了我吧。”
萧澈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为何我不将你绑起来吗？其实如果你真的看淡生死，那么你大可以一头撞死，这样我的计划暴露了，你也能解脱了，但是你不会，因为你有欲望，你有在乎的人。”
回应萧澈的是长久的沉默。
“这是什么意思？”站在一侧默不作声的李承文终是问了出口。
萧澈语气低沉道，“这得从李公公和梅妃娘娘说起……”
“你都知道些什么？”李承文急忙催促道。
他跟随李学海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他露出了这样天崩地裂的神色。
“说起这梅妃，就要提起民间流传的美谈了，一个美艳佳人在深宫待了这么些年，直到即将被遣散出宫前才被皇帝临幸了，而且还顺利诞下了六皇子。”李承文好奇道。
萧澈瞥了他一眼，眨了下眼眸，刚想继续说，就见李承文双眸瞪大，一脸的震惊道：
“能将一个绝色美人在深宫藏了这么些年，是何人有这样的本事，现在经阿澈这么一提，倒是让我想明白了过来。”
萧澈点了下头，带着玩味和挑衅的目光望着李学海，“所以你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青梅。
你从没想过，你也会有这一面，你甚至为了她能得到荣华富贵，拱手将心上人让给狗皇帝。
又为了萧云瑾，谋划了这么久，如不是你不能人道，我都要怀疑那萧云瑾是公公的儿子。”
“萧少主，莫胡乱攀咬，老朽与梅妃并无纠葛。李学海心里沉到了寒潭里，死死地咬紧牙关，再次开口时，声音艰涩得不像话。
“哈哈哈。”李承文笑得肩膀一阵地抖动，“义父，你的声音和神色已经暴露了你了，这些可都是你教我们的。”
李学海愣了下，面对着最面前这两个他一手教养的孩子。
一个是最像他的人，一个是最了解他的人。
他感觉就好像有一口气憋在胸口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白。
只得死死地攥紧手掌，拼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既然知道我不能人道，即使我和梅妃娘娘过去有纠葛，那么又如何？我不过是个太监。”
是的，他不过是个太监，即使再心有不甘，也只有是个太监。
喉间一阵艰涩，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漫了上来。
李承文含笑的声音响起，尾音愉悦上扬，慢条斯理道：
“狗皇帝亲眼见过吗？大萧的百姓，谁人不知，就连权倾一世的顾丞相，在后宫也得给李公公三分面子。
那么在后宫只手遮天的李公公其实是个假太监，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时你又身死了，死无对证，就凭这一点，萧云瑾的身上就有洗不掉的污点。
虽然你的情人和她的儿子不至于丢了性命，但也够萧云瑾脱成皮了。”
萧澈歪头看了一眼一通胡说八道的李承文，沉默了片刻，却被他的脑洞惊到了。
本来他只是想着用梅妃的安危来向李学海施压，激怒他。
好让他将暗阁的人都召集到梅园来，并没能想到这一层。
“我厉害吧，看来这些日子的话本没白看。”李承文挑眉笑道。
话罢，这片凝固的空气出现了一刻的死寂。
李学海本就憋着一口气，被李承文的话一激，心头的怒火烧得更旺了，猛地呕出了一口鲜血来。
一双阴恻恻的眼眸朝着地牢外的人看去，带着几分似笑非笑，“你到底想如何？”
这时一道凌厉的脚步声从暗道出口处传来。
“少主真的管用。”萧舞兴高采烈地往里跑，拱手道，“少主，方才我们抓住的暗阁的人浑身疼得在地上打滚。”
他的话刚说完，就见地牢的地板上也有一滩血迹，啧了一声道，“没想到子母蛊这么厉害。”
“你……你们故意激怒我，是为了将所有暗阁的人都引到此处。”
李学海终于意识到了眼前二人的用意，整个人浑身一怔，僵在了原地。
李承文扯嘴笑道，“自然，义父也是关心则乱，真以为光凭我编排几句，就能让目前最得圣心的皇子掉入尘土？
我来之前，义父的替身就失踪了，暗阁收到了你在北郊梅园的消息，可这么久了，却一个人都没闯进来，暗阁的人定是怕有诈。”
萧澈一双带着冷意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地牢里又呕出了一口血的人，心底升起了一股快意，唇角微微翘了翘。
“李公公，你其实是有选择的，只不过你一向惜命，不到最后关头，你都会苟且下去，我给你这个机会。”
萧澈沉声道，“将人带出来。”
他的嘴角高高翘起，面上带着得意的轻笑，但浑身却释放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是。”萧舞兴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