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垂眸看着手里只有掌心般大小的书册，随手翻开第一页。
顿时一副简笔画映入眼帘。
极为简单的线条，却画的歪歪扭扭的，画风也十分奇怪，他从未见过。
画中的人头极大，眼睛几乎占据了整张脸大半，鼻子和嘴巴都是非常敷衍的一点和一横。
勉强能辨认出画中是两个人，是两个人，一男一女。
萧澈挑眉，眼里写满了嫌弃。
男子是一袭玄色男子长袍，而女子的衣袍是淡紫色。
他愣了下，旋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袍，浑身梗了下。
每一页都是这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不，那男子几乎是一样的，那旁边的女子倒是每一页都有变化。
他抿着眉头看了许久，忽而想起她方才说要从后面往前翻，脑子里忽然意识到些什么。
他捏着书角，哗哗啦啦地往下翻。
那简笔画动了起来，那少年负手而站，而一旁的少女，双手双脚不断在做些奇怪的动作。
最后的画面停在了少女单膝跪地求饶的情景。
萧澈愣了下，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些，“无聊。”
但带着些许笑意的目光却凝在了画中少女的手上，只见少女食指和拇指相互错开地捏在一起。
他黑眸眯了眯，意识到自己的心又这般轻易就被她左右了。
顿时心生暗气，神色冷冷地睨了一眼走廊外的树后，将画本丢进抽屉里，大步出了扶云殿。
唐绾看着萧澈走远的身影，心里的小人默默地朝着他的背影竖了个中指。
方才明明看见他笑了，现在又是一张臭脸，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这虚伪的人。
算了，为了活下去，只得苟，苟着苟着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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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羽营营地
萧武匆匆进殿来报，“少主，错了，一切都错了，仵作验清楚了，那秦嬷嬷身上并没有蛊毒。”
萧澈猛地抬眸，凤眸微眯，眸子里迸射出凌厉的光，手上一用劲，将手中的狼毫拧断。
为何会这样？
“少主，确实如您所言，昨日那秦嬷嬷身上确有诸多的疑点，说的话又前后矛盾，属下昨夜也想了一夜，仍是想不明白。”萧武沉声道：
“方才仵作才验出了尸体中的是一种毒，并不是暗阁的蛊毒。
少主，眼下看来我们先入为住了，秦嬷嬷并不是暗阁的人，那么她攀咬顾丞相一事就能理解了，暗阁的人又怎么会出卖自己的主子。
但是她又是为何要让我们误以为她是暗阁的人？这样的栽赃实在是不高明，属下是半点也想不明白了。”
萧澈闭了闭眼睛，昨夜他想了一宿。
过去那些画面，一副一副在萧澈的脑子里出现。
秦嬷嬷最后龇牙咧嘴的模样，和他记忆中的温柔亲善的样子截然不同。
那日她最后的每一句话，无一不是在激怒他，像是故意在激他杀她？
这个念头在萧澈的脑海里炸响，让他浑身一怔，心里沉入了深渊。
为何她必须得死？而且得死在他的手里？
萧武看着自家少主神色变了变，心里叹了口气，沉声道，“其实，不管秦嬷嬷是谁的人，对我们的计划没有半点影响，毕竟不管哪一边，都是少主的敌人……”
“她的短刀在何处？”萧澈双眸微眯，沉声问道。
就见少主望向他的目光越发的冷冽，萧武缩了缩脖子，急急往外跑，前去取那短刀。
少时，萧武面色苍白的进殿，双手将短刀举到萧澈的跟前，深吸一口气道，“她的短刀是没有开刃的！”
萧澈瞳孔一震，忽而浑身无力地摊靠在椅背上。
“大萧的皇帝想用她逼少主和顾氏彻底决裂，但是秦嬷嬷为何要装成是暗阁的人？
这一点，属下想不明白，她明明完成了任务，却又要逼着少主杀死她，这又是为何？
还有那蜈蚣？和南楚军？她是想要提醒少主些什么吗？”萧武半眯着眼睛，一脸疑惑道。
萧澈也想不明白。
他感觉周身的温度骤然将至冰点，空气中似有无数长长的银针直刺入他骨髓的深处。
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突然抽走，连着踉跄几步，跌坐在美人榻上。
“少主……”萧武低低地出声，却被萧澈抬手阻止了。
“将抓住她的侍卫通通审查清楚，还有昨日守在殿外的人，”萧澈艰难地喘了几口粗气，手指紧紧地握紧了扶手，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秦嬷嬷最后为何要说是父王害死的娘亲？
“是。”萧武叹了口气，幽幽退了出去，可刚走出屏风，却又被唤住了。
“等等！”
萧武转身一下子对上了少主那双笼着寒光的眼眸，此刻他明显感觉到少住宿身上的煞气，只得单膝跪下。
“萧山今日来过营地？”萧澈压低声音质问道，见萧武面色越发惨白，他冷笑一声。
萧武的身子跟着一颤，愣了一瞬，终是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是。”
话音刚落，忽然听见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再次抬头时，早已经不见了自家少主的身影。
回过神来时，萧澈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别亦阁前。
看着毫无变化的庭院，感觉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他还是四年前那个刚回到青州的少年。
他冷笑了几声，想来也可笑，四年了，他和他眼下的处境却半点都没有变化。
看着虚掩着的院门，他默了许久，却迈不开脚步。
刚想了离去，就有一人落在他的跟前。
“主子今日醒了一柱香的时间，少主可是为了秦嬷嬷一事？”萧山拱手对着萧澈行了一礼，沉声道。
萧澈幽幽的目光扫了眼前的萧山一眼，他跟在父王身边几十年的，一直对父王的惟命是从，父王让他闭嘴的，他就绝不可能泄露半分。
今日主动提及，萧澈忽然意识到些什么，“你为何知道？”
“因为十年前，主子就找到了秦嬷嬷，知道了关于王妃娘娘的一切……但是秦嬷嬷此次为何要污蔑主人，我也不知。”萧山叹了口气。
“知道了一切，那他还如此无动于衷？还将我留在京都？”萧澈近乎疯狂的问道，“到底我和娘亲的命抵不过他的天下太平。”
“少主，主子是没有办法，他真的没有办法。”萧山哽咽了几句，想帮主子辩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澈冷眼瞥了一眼院内种着的木槿树，叹了口气，低声问，“害死我娘亲的人，是和我父王订过亲的顾氏嫡女，也就是当今的皇后？”
“……是。”
“呵呵……哈哈！”
萧澈忽而发出一阵的诡异的笑声，笑得眼角通红，声音艰涩、干哑道：
“他为何要如此，明明想当个自以为是的圣人，为何要拉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入这个火坑？为何？”
萧山抬眸，看着眼前的少主，见他浓郁的眉眼仿佛凝着一层寒霜，冷厉横生。
“一切都回不去了，主子以为他有能力护住王妃，只是……”
“可笑，在恶和恶之间，他妄图用容忍和退让保全一切，真是异想天开。”
萧澈冷笑了一声，眼底的一切情绪都被掩下了，深色的瞳孔闪着嗜血的幽光。
萧山愣了下，看着渐行渐远的少主，心里泛出了一股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