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风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沈鸳当时肯定猜到了什么。
沈肃松的手段。
后来她没能去学校，半夜的时候被放回去休息，隔日中午，沈家老宅外来了好几辆车子。
车子是那种房车，里面有什么沈临风不知道，看着人一箱一箱的往里面搬东西，还有一个梳着大背头，穿着蓝衬衫黑马甲的男人叉着腰笑眯眯的对沈肃松说：“沈先生，小朋友成年没有？没成年可不能喝酒。”
沈肃松冷淡的说：“收钱办事，明白吗？”
男人笑着往里走，乐呵呵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他踏上那条长走廊，院子里养的花花枝藤蔓缓慢的爬上了柱子，粉白的花骨朵含苞待放。
男人脚步一停，忍不住就想用手去捏，余光突然瞥见什么，又猛的顿住了。
他惊愣在了原地，久久都没回神，从小门那拐出来的女孩身上穿着一件很简单的淡青色吊带裙，小臂上裹着薄绸手套，长发披散，耳边别着一个白兔子发卡。
发卡没让她看起来显得俏皮，相反她温柔沉静，带着浓烈的距离感，第一眼是这个人也太他妈的漂亮了吧，第二眼是，不仅漂亮，这个气质绝了！第三眼是，她好像不开心。
男人突然有点手足无措，身后的沈肃松手负在背后慢吞吞的走了过来，冷漠的说：“今天的琴课取消，你要练别的。”
沈鸳垂眸，细声细气的说：“好的，父亲。”
男人吸了口凉气，进入肺腑里面的还有这位漂亮小姐身上的香水味道。
古朴木质的沉香，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适合她。
男人有点纳闷，挠了挠头说：“沈先生，要上课的是这位小姐吗？”
沈肃松点点头，经自打开一个房间的门，说：“我觉得你的方法很不错，所以我亲自来盯，你负责判断她的酒量合不合格。”
男人情绪有点激动：“这不是一朝一夕就练得出来的，这太伤身体了，这么漂亮的美人你怎么忍心。”
沈肃松抬手，目光带着警告意味：“拿钱办事，多的希望你不要动心思，她是我费心费力养出来的棋子，我比你更不想让她出事。”
男人顿住，咬牙于心不忍的看向沈鸳。
沈鸳什么也没说，低眉顺眼的应着，态度乖巧，那微微上挑的眼尾都没有应有的光彩。
他忽然觉得，这样家族的人真的好古怪。
令人害怕的古怪。
沈鸳在桌前坐下，表情平静，似乎是对这样的奇葩课程见怪不怪。
沈肃松说：“你以后嫁入陆家，肯定是有很多酒局的，陆家在文人中地位很高，他们去z国皇室关系很好，每年都会有很多酒局宴会，你必须要做到海量不倒，千杯不醉。”
沈鸳点头，按着要求吃了点东西。
她吃东西的模样优雅，细嚼慢咽，从骨子里透着的教养让男人心惊，觉得这么漂亮的人，像个提线木偶。
她一点也没有自己的性格一般。
是沈肃松一直在不费余力的掐掉磨灭了她的自我。
离了徐锦年，她又不是沈鸳了，她是沈小姐。
酒一杯一杯下肚，她喝的面不改色，接下来的日子枯燥乏味且痛苦。
前三天，沈鸳几乎没有神智过于清醒的时候，到后面情况好一点了之后，沈肃松就要男人调酒调度数给她喝。
沈临风全部看在眼里，甚至想去阻止，又被沈明庭拦下。
沈明庭说：“没用的，我们没有办法救她。”
没有人能在深渊里拉沈鸳一把，天之骄子的十七岁的徐锦年也不行。
沈临风红了眼眶：“那我是亲姐姐，也是他亲女儿。”
沈明庭低头沉默下去，沈临风沙哑着嗓音，觉得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心里痛得让整个神经都有点麻木发晕，他声音音量不大，却字字清晰的说：“他从来都…没有心疼过姐姐吗？”
沈明庭长叹口气。
“临风，别说了。”
沈临风一口气没上来，被沈明庭手忙脚乱的安排人送去了医院。
沈鸳一直是麻木的，在痛苦中变得麻木，在麻木里继续痛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是她最难熬的一段日子，和这样的酒没有关系，和心情有关系。
她发现自己无法克制的想念那个少年，那双桃花眼，那样充满心爱的眼神。
她胃里翻滚，仿佛被烈火灼烧着皮肤下的血肉。
她趴倒在桌子上，神志不清的想，可不可以，就这样死掉就好了。
她好想死啊，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好难受，这酒太难喝了，心里太痛苦了。
以前挨得住，是因为不曾受过别样的温暖，徐锦年他家像冬日里那一束光，越过荆棘丛林，和白雪皑皑，越过寒冬冰层落在她身上，极其短暂的拉回了一点她早就苦死的藤蔓，然后轻轻的呵护着。
我是可以在深渊行走的人，假如不曾见过光明。
沈鸳蜷缩着身子在沙发里，捂着胃看向沈肃松。
她想明白了，不能坐以待毙，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哪怕身败名裂，哪怕是…毁了整个沈家。
……
车子停靠在医院门口，沈临风从思绪里回过神来，看徐锦年解开安全带对他说：“关于你姐的事情，你能不能告诉我点什么？”
沈临风茫然：“？”
徐锦年说：“沈肃松对她做过什么？我的想象力有限，消息能查到的更是不多，你这个亲眼见过的人来告诉我，或许会更好。”
“鸳鸳心里藏了好多事情，她谁也不肯多说，也不肯把自己的心思告诉我太多，这是一到心结，解不开，这腿也好不了。”
沈临风问了个白痴问题：“你就这么有自信？”
“老实说，我不太有。”徐锦年笑了几声，眸色很深，“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已经拉过她一次了。”
沈临风垂眸，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对于。
姐姐当初能醒悟过来，可不就是因为这个人吗？
徐锦年，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沈临风明白自己的身体，他总有撑不住的一天，他要是不在了的话，沈鸳就只剩徐锦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