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便她知道她就是那只替罪羊,她也一样回去做,一样会答应,因为,现在不止是她的事情了,皇上已经盯上了木府,尤氏肚子里还有未出生的爹爹的孩子,她更不能做事不管。
既然这想法也是他提出来的,借用他的力量也是理所当然,皇上已经有了心思,还布下周淑莞这一步棋,可见是思虑已久的。
以前她总觉得皇上是毫无心机,被臣子玩弄心机,可现实是心里明镜儿似的,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心里早就有了规划,揣着明白装糊涂,还真是难为他这个皇上了,当成了这样。
“这段时间,我都会在这里,等我休养好了,我自会找上门去,就不用欲王殿下操心了。”
木菱叶冷声说着,也不看蓝凌脸上微弱的带着怒气的神情。
蓝凌话没一句,就朝着门外走去,顿了顿,回头看了木菱叶一眼见她还是那副表情,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该说什么,他是来看她的嘛,真是说不出口。
流香立在门外,将蓝凌的变化看在眼里,什么时候他她们那冷血无情视人命如草芥的王爷变成这样的人了。
那出门的小脾气,瞒不了已经久经男人场的流香了,那个样子,那副傲娇的模样,分明就是喜欢一个姑娘,可那姑娘就是不会喜欢他,才会露出的生气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是什么她吗?
流香看着木菱叶所在屋子的方向,木菱叶正喝着茶,忽觉有一道温和的目光向她传来,抬起头与流香对视一眼,对她温柔一笑,流香笑了,是了,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被令他心动。
花牌楼里人山人海,喝酒唱曲儿的声音此起彼伏,酒客们围着姑娘转悠,姑娘们唱着客人们喜欢的曲儿,流香站在阁楼之上,心思飘远,总出现一抹红色的倩影儿,身姿婀娜,姿态优雅,声音婉转,曾是多少人的梦中情人。
这花牌楼里的头牌一个换了一个,新人站在台上,嗓子一场,舞步一起,就没人记起曾经被她迷的神魂颠倒的那般神仙人物了。
“聘禾,你要是活着该多好啊!”
“她要是活着,也会厌恶现在的生活。”
木菱叶悄无声息地来到流香身后,这是处在最顶楼的阁楼,能俯瞰楼下的一切,但是别人却不能抬头看向她们。
这无疑是最好的观察点儿,木菱叶就被安排在这层楼阁里。
一刹那的对视,让木菱叶看见流香眼里的一抹灰色色彩,见她肚独自漫步在走廊,自己一个人跟了出来。
流香一回头,就瞧见木菱叶清秀的身影,微微诧异道,“你不是盖在屋子里休息吗,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木菱叶笑着走到流香身后,椅在围栏上,做出一副十分惬意的动作,不禁让流香哑然失笑,她很少见到木菱叶这个样子,忽觉奇怪。
“听闻你生了一场很奇怪的病,都说是救不活了,现在还能完好的站在这里,可见他们没少在你身上下功夫。
怎么,这突经历一场变故,人变的这般开朗,以前的你可是很像一个幽怨的小寡妇的。”
木菱叶噗嗤一声,“幽怨的小寡妇,你就是这么形容我的?
我是生了一场大病,因为这场变故,我的眼睛才变成了这样的颜色,以至于我要躲在这里,瞒着深宫里的那一位,为了我的家人。”
一听木菱叶此话,流香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又觉得木菱叶其实一点儿也没有变,仍然是那个为了亲人朋友豁出一切的人,只是可惜了,上天在眷顾她的同时,也给了她常人无法承受的痛。
“你啊,轻易不会说这些话的。”
木菱叶笑笑,“是啊,只是还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这样说话了。”
若是真的起事,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死在皇宫里那冰冷的地板上,木菱叶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这次事变中安然退出。
整件事情,她不能让北墨尘插足,一旦北墨尘插足,就牵扯到了两国之间的利益,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北墨尘淹死。
她更不会让侯府插入进来,他爹爹几十年来忠心为国的声誉就毁于一旦了。
木菱叶踌躇着,神情低落,从木菱叶的眼神里,流香也猜到了木菱叶的选择了。
她默默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放在木菱叶手上。
木菱叶低头一看,正是花牌楼的掌令牌。
“流香,你这是……”
“拿去吧,本来就是你的,我只是暂时帮你保管而已。花牌楼创立至今,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们这样的三无流派,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可惜。只是这段时间栖居在这里,探探消息罢了。
你要做的事情,我们不可能袖手旁观,王爷更不会允许。”
木菱叶手指摩挲着手里的令牌,只觉它有千金重量,压着她的胸膛,牵扯着她的心。
她们都只是蓝凌通往权利欲望的钥匙,抓了那么多孩子,不就是为了现在嘛。
失踪多年的幼童,十几年后出现在了皇宫叛变的校场,谁会知道他们的身世身份。
她看着流香,神情复杂。
她看见了流香的未来,她会死在皇宫里,胸前插了一箭,那是她最后的身影。
“一月之后,你就别去了,我带着姐妹们进宫就可以了。”
“什么?”流香不懂木菱叶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木菱叶温婉一笑道,“你帮我照看花牌楼也辛苦了,我放你一次长假,你好好出去散散心可好?”
流香立即冷下脸来,“木菱叶,我就当你这句话没说过。”
说完,转身去了楼下,将背影留给木菱叶。
木菱叶无奈叹气,低说一声,“我只是想救你一命你怎么就不懂我呢?”
“她不需要你这样的搭救。”
木菱叶回头一看,慕白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出来?”慕白反问木菱叶,“我不出来,怎么能看见你们俩上演什么样的戏码呢?”
木菱叶轻笑,“我能上演什么样的戏码,只不过,是不想流香白白丢了性命。这辈子,她都未曾为自己活过,她不是聘禾,聘禾在临死的时候,那是真正的她,可这件事不一样。”
慕白抬头看向她,“你又看见了?”
木菱叶点头,“她拿了腰牌给我,我无意中碰到了她的手,虽然只是擦手而过,我就看了那样血腥的场面。
最后一眼,呆滞的看着天空,一伸手,就无力的垂下。
我当时就在想,流香是不是也想为自己活一次,可是当我让你离开的时候,她却显得很是抗拒,她不愿意离开。”
木菱叶也不知道流香为什么会不愿意走,这里的每个姑娘,应该都有一个离开的梦。
她会给她们选择的机会,去追寻自己的梦。
慕白反笑她痴傻,坚持说道,“你信不信,你这话一放出去,没人会愿意离开。”
“为何这么说?”
“你想想,虽然她们被带到这里,受着长久暗无天日的训练,内心即便抗拒,可除了这样的生活,她们已经无法向常人一样活在普通人的世界里,何必去为难她们,她们是不愿意走的,对她们来说,死,是一种解脱,活着才是永远的痛苦。”
木菱叶想想,无奈叹着气,慕白说的句句在理,可她还是想试一次,给自己,也给她们一次机会。
于是回到屋里,拿了令牌写了一张释放令,每个人都可以离开这里,还可以拿到一大笔银子过往后的生活。
一天过去,木菱叶没有收到任何回音,两天三天过去,依然没有。
反而花牌楼还同往日一般热闹,一个人都没走,每一个人都在。
木菱叶彻底失去了信心,心下什么都明白了。
没人愿意离开,之所以没人来见她,估计都是害怕会被送走吧。
她尊重她们的选择,也不会再说这样的话。
她需要好好调养身体,以她现在这样的身体情况是根本不行的。
皇上的暗卫势力不知有多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听他的,蓝凌不会帮着她,她需要好好规划一下。
半月过后,遂宁侯府热闹极了,百姓都来门前看热闹,几个丫鬟站门前撒喜钱喜糖,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侯府要有新夫人了。
木菱叶在前一日回了府,身穿一身桃红色的喜服,这种时候,她是该站在门前恭迎新主母的。
谢灵儿与景芷代表皇上带着贺礼来恭喜木岳東新婚大喜。
木岳東身穿喜服,脸上乐呵呵的,接待着客人,看见谢灵儿与景芷被丫鬟引领着进了府,恭敬上前行礼道,“臣拜见两位娘娘,两位娘娘千岁。”
“侯爷免礼!”谢灵儿与景芷同时道。
“今日我们姐妹前来是代表皇上来为侯爷贺喜的,恭喜侯爷再娶新妻。”
景芷笑着,一脸灿烂,身姿摇晃两下,令在场的所有青年的男子都看向了她,很是妩媚,惹人注目。
谢灵儿看着景芷的样子,心里嘀咕,也不知用了什么狐媚妖术,脸皮子越来越好,气色十足,哪还有年幼时那瘦弱巴巴的病模样。
一看满府喜庆的样子,谢灵儿就不禁想起当年她与母亲初入侯府时,因为死了丈夫,所以连个送亲的人都没有,就一顶轿子送到门口,就这样,她与母亲两个人独自走了进来。
而这些人,一个个都站在一边看笑话似的看着她们,没有欢声笑语,更没有尊重,谢灵儿每往前走一步,心就更痛一步,也就更恨一分。
他木岳東不是看不上她母亲嘛,不是此生只娶木菱叶母亲一人嘛,竟然与尤氏相爱,那她就偏要塞一个进来,看他们如何恩爱。
两位妃子十分引人注目,一入宴席,便坐上了主桌,成了在场贵妇的焦点。
“各位夫人,今日可是木侯爷大喜的日子,怎么不见他家的女儿木菱叶出来迎接新主母啊?”
景芷坐在席位上,左右环视一圈,还真是没见到木菱叶的影子,心下疑惑,这这么多夫人在这里,照理说免礼,木菱叶也该出来才是,若是没有,那便是出了事故。
莫不是……
景芷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若是真死了,这木岳東再会瞒,怕是今日也是瞒不住了。
在场的夫人们有些与景芷一样的神色,四处找寻木菱叶的身影,还有一些私下嘀咕小声说着什么,低声细语,一些只言片语就传到了景芷的耳朵里。
高声问道,“可曾有哪位夫人瞧见木家小姐了?”
这时人群中有一位夫人迟疑着站了起来,她家的女儿也是要入宫为妃的,可不得巴结着景芷,她一站起来,景芷就认出了她,知道她是一位秀女的母亲,倩笑着道,“夫人,你大胆地起来说。”
那夫人一听景芷在这儿给她撑腰,也就没什么顾忌了,于是开口道,“娘娘,刚才那木家小姐木菱叶还是在的,只不过带着个斗篷,面纱遮脸,瞧不见面容,后来被风一阵卷起,臣妇竟然发现,发现……”
“发现……”景芷倒是很好奇这妇人接下来的话。
那夫人接着道,“臣妇发现,发现那木小姐是个妖怪!!”
“啊……”
“木小姐是个妖怪……”
那夫人此话一出,在坐的各位夫人不禁围在一起细声低语起来,也有些看见的说,“没错,我也看见了,确实是个妖怪,她那眼睛啊……”
一时间人杂声四起,景芷与谢灵儿互看一眼,谁都没弄个明白。
景芷咳嗽几声,四下方才安静下来,“谁能与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这时,那夫人才解释道,“回娘娘,臣妇所见,那木家小姐是个红眼的妖怪,那血色的眼睛,看着都吓人,被风吹起的面纱,被人看见了,才匆匆回了屋,就没再出来。”
“原来是这样,估计怕是夫人看错了也说不定。”
“不不不”,那夫人急忙摇头解释,“不可能看错,当时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娘娘可以问问刘家夫人。”
z众人又齐齐看向刘夫人,刘夫人性子冷淡,本不想多说,多嘴的眼神看了那夫人一眼才起身说道,“回娘娘,臣妇确实看见了,也是很诧异。”
听刘夫人如此一说,景芷本是不信的,现在也是信了。
她用只有谢灵儿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你不是说那药没问题嘛,木菱叶一月之内必死无疑,怎么这还好端端的出现在侯府里。若是木菱叶精明,怕是早就知道那药是吓在酒里,你可别忘了皇上的计划,到时候圣威一怒,我们可都没好果子。”
与皇上亲近的人都知道,皇上看着平易近人,实则心胸狭隘,装不下一丁点的欺瞒,他是皇上,一国之主,上个朝还要看朝臣的脸色,本就令他不瞒,若是这计划再失败,他们都等着陪葬吧!
谢灵儿也是脸色一变,“照理说,她不该活着才是,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遇到了个医术高超的人,莫不是那红眼……”
谢灵儿想到了什么,对景芷说到,“管她是个什么样子,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就不信她躲在屋子里一直不出来。”
景芷这么一想,也是,去看看不就知道,于是开口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怪,定是木小姐生了什么病才是,本宫与玉妃决定去看看小姐,只是这里人多,就刘夫人于黄夫人陪同本宫一起去看看吧。”
那黄夫人就是给景芷说木菱叶是妖怪的人,刘夫人本不想趟这躺浑水,谁看不出来,一旦去了,那么这些夫人必定要个实情,到时候不管是不是真的妖怪,木菱叶这红眼的事情就瞒不住了,到时候一定会天下皆知,到时候得罪的,可就是这遂宁侯府了。
刘夫人看着景芷心想,这婉妃倒是掐得一手好算盘,美其名曰正名,其实分明就是捅窗户的。
看向一旁跟在身后的黄夫人,刘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黄夫人也罢也是个蠢的,如何不知这刘夫人瞪她的意思。
她也不想的,可偏偏她家的女儿进宫当了秀女,她要是不依靠着婉妃,若是在宫里使什么小绊子,她女儿可怎么办,谁又愿意得罪遂宁侯府呢。
几人各怀心思就来到了薇菱阁的门前,小玉儿正守在门外,忽见四五人朝这边走来,还未回过神来怎么回事,就见景芷已经来到她面前了。
小玉儿微微福身,“奴婢见过二位娘娘,二位夫人。”
谢灵儿微微抬手,“免礼,你带我们去看看你家小姐吧!”
“啊?这……”
小玉儿显得很焦虑,眼神时不时地看向门后,十分焦急的神色。
“娘娘,小姐身体不适,恐过了病气,况且今日是侯爷大喜的日子,娘娘该去前厅宴席喝酒才是。”
小玉儿本想说出木岳東的身份来吓唬住她们,可她们都是有备而来,又怎可轻易离去。
“无妨,既然木小姐病了,我们也该去看看才是,若是需要什么,大可跟本宫说,宫里的那些珍贵的草药随便拿便是。”
谢灵儿说着抬脚就要往屋子里去,小玉儿想拦,就只见谢灵儿已经将门推开走进屋子里去了。
木菱叶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屋子里还残留着药香的味道,一闻,还真像生了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