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十分,木菱叶做了个噩梦,冷汗直流,拽紧了拳头,才抓着床幔惊醒。
她大口喘着气,透过白纸糊的窗,已是黄昏日落,只剩零星半点的夕阳红透过纸窗,才隐隐能够看清屋内的陈设。
靠窗的屏风原本是水墨山水渔翁图,眼前所见,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一副美人沉睡丹青。
她从床上坐起来,走到那已酒醉卧睡的女子身旁,拿了件披风搭在她身上。
慕白美眸微动,轻张着红唇说道,“醒了?”,睁开眼又坐了起来,伸了个腰,从地上拾起撒落的酒壶一晃,“真是的,又喝没了。”
眼里滑过失落,这般美酒,该毫饮几坛才是,不过才沉醉一下午就没了。
木菱叶推搡一下慕白的肩膀,淡然坐在她身边,缓缓说道,“今日酒来今日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青乌的发丝滑落玉肩,平添一抹淡淡的愁绪。
慕白淡看着窗外,美眸流转,无限风情,尽显淡然,眼睫轻颤,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说吧,是不是又看见了什么?”
木菱叶闻言,轻笑出声,真是什么事情她都恰到好处的瞒不过她。
轻侧转身,慕白同样的姿势倚靠在窗前,将头搭在自己的臂弯里,媚人的凤眸盯着天边的红霞,要不是脸还肿着,她就能发现,窗前屏风上的美人丹青,就是她自己。
“时间过得真快啊,大姐都快及笄了,还是现代好,女子的成年都在十八岁以后。”
微风徐徐,带来一朵不知从哪儿飘来的花瓣正巧就落在了木菱叶手上,鼻尖轻嗅,还残留一抹淡淡的余香。
慕白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等她的下一句话。
沉默良久,木菱叶侧身看着慕白,眼角染了些许悲色,低声细语道,“下午喝酒的时候,我本想逗着大姐笑笑,可是我却发现,大姐心里念着的那个人,是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头,我仿佛都能看见大姐后日的下场。”
目光闪烁,几滴晶莹滑落,难道还要重蹈前世的覆辙。
天边的红霞逐渐被黑夜代替,夜凉风来,木菱叶忍不住轻咳出声,慕白顺了顺她的后背,将支撑窗栏的撑杆放下。
“夜凉如水,你身上还有伤,就不要想太多了。”
慕白轻声安慰,也不知木菱叶能听进去几分。
当初在那生死薄上用判官笔写下的那一行字也不知是对是错。
她承认她有私心,她希望木菱叶能在这一世过得好一点,才违背地府规矩让她获得这种异能。
可人生漫漫长路,提前预知真的就是件好事吗?
看看如今的木菱叶,她太过重情,每每心悸之余,都是重重忧虑。
木菱叶转身,屋里没有点灯,她看不见慕白的神情,夜里的宁静只配听得见两人呼吸的声音。
慕白向来是个急脾气的人,怎么这会儿子突然安静下来,难道是因为在想着怎么吓唬自己?
木菱叶立起身来,擦掉眼角滴落的泪珠,还好不算晚,知道起码比不知道的好,总归是还有机会的。
起身拉了慕白的手,天色已经这么晚了,爹爹也该回来了,下午睡了那么久,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
“走吧慕白,咱们该去吃饭了,也不知爹爹回来没有,这几天总是忙的晚上才回来,还有小玉儿那个丫头也不知去哪儿了,还没回来……”
木菱叶一直嘀嘀咕咕地说着,好像故意扯开话题,让这个安静得不能再安静的夜能有一丝生气。
黑暗中,另外一只手搭在了木菱叶的搭着的手的上方,一丝清冷的语气传来,“你有没有后悔过?”
“嗯?”
木菱叶听的出是慕白的声音,只是与她平日里不着调的语气不太一样,显得有些生硬,还带着一丝哽咽。
她忽然笑了,“后悔什么?头生在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世道?”
反问几句,对面没再接下话。
木菱叶顿了顿,转念一想,或许慕白不是问的这个。
她俯**,将自己矮慕白的半个头的身子拥进慕白的怀里,“我该感谢你,何谈后悔二字!”
这种异能是别人求之不来的,有怎样的能力,就该承受怎样的后果和苦痛。
况且,提前防备也总比始料不及来得更让人接受,如果让她自己选择,她也同样会选择这样的生活。
如果未来之事改变不了,那就让这个过程来得晚一些,哪怕是只有几年的光阴,那也是值得的。
木菱叶抱的紧,就怕慕白以为自己是在安慰似的,屋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只能透过胸前的衣襟听着微弱而沉稳的心跳声。
抱了那么久,木菱叶一直不动,还是慕白受不了了,将木菱叶按在卧榻上,一阵嫌弃。
“抱什么抱,肉麻死老娘了,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被人吃豆腐,我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呢!”
慕白一边起身一边嫌弃木菱叶,木菱叶半躺在卧榻上,噗嗤一笑,“除了我,还有谁敢吃你豆腐啊,你就认命吧!”
咯咯两声,慕白红的耳根子发痒,没男人怎么了,活的自在,想干嘛干嘛。
木菱叶赚的票子,她知道在哪儿放着的,想用多少还不是她自己脑袋一转的事儿。
两人笑声爽朗,那紧闭的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小玉儿呀了一声,“大晚上的,你俩在屋里**呢,灯都不点,也不怕鬼吓着你们。”
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将桌上的烛台点上,屋子里才亮堂起来,才发现两人都站在窗台的位置,一脸笑得灿烂。
平日里水墨的渔翁屏风已然被换成了一副美人图,只是那眉眼和神情,都像极了一个人,虽然是个成年女子的模样,可是那眉眼所透露出来的气质都与木菱叶像极了。
小玉儿走进了些,问声道,“小姐,你什么时候把自己的画像做成了屏风啊?”
木菱叶一愣,反问道,“小玉儿你没看错吧,你小姐我什么时候穿过那样别致的衣服,那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