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完了张怀,我用沾血的手拿出手机给他老子打电话。
第一次打挂断,第二次打间隔了十分钟,张恩铭不耐烦地接起来,“你又要干什么?警察都说了我儿子没犯法,你休想再找我们茬!”
说着就要继续挂。
然而我笑了,在对方按断电话之前轻飘飘地说:“你可以随便挂我电话。但是我要提醒你,城郊废弃工厂,你最好一个小时之内赶到,否则,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你儿子了。”
挂了电话,我将张怀扔在工厂,随后上了方城回城的面包车。
车子一路向城里行驶,我心情从一开始的畅快,变得沉重,最后有一种释然般地平静。
车内寂静,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半晌,方城问我:“叔,接下来去哪?”
“去医院吧,最后和茵茵告个别。”我说。
方城听出我话茬中的不对劲,问道:“叔,你想干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如实说:“最后看一眼茵茵,我会去公安局自首。”看着方城惊讶的眼神,我补充道:“放心,我不会牵连到你。”
“不是,叔”,方城不理解,“这孙子完全是罪有应得,被打死都活该,咱也犯不着进去吧。不行咱也像他似的,办个假精神病证明……”
我笑笑,摇了摇头:“我不能跟那种渣滓一样。我自己做下的事,后果我一力承担。况且我把张怀打成这样,他爸肯定也不可能放过我。”
方城沉默了,没有再劝我。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我将袋子里的五万块钱给他。
这是工地老板听说我家出事,特意提前给我预支的工资。
然而方城却推了没要。
“叔你这是干啥,我这条命完全是你给的,怎么还能谈钱呢?况且茵茵住院治疗费也是一大笔,这钱你还是先收着。”
方城说的有道理,我家里本就不富裕,茵茵伤这么重,后续治疗费还得一大笔,而张家又一分钱不赔,往后的日子必定艰难。
“那行,这笔钱先记着,等往后有机会,我一定还你。”
方城无所谓地摆摆手,带着他那一帮小弟开着车一阵风似的走了。
而我来到了茵茵的病房门口,正赶上医生给她换药。
我没进去,就在走廊里坐着,我隔着门,听见里面女儿压抑而痛苦的惨呼。
我没做声,就这么听完了。等到医生端着一盆血水出去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我进去时,茵茵已经折腾得没有力气又昏睡了过去,我就这么拉着她的手,回想起她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想着她五岁的时候妈妈去世,扑在我怀里哭,问我是不是因为她表现不好妈妈不要她了;
想着她十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带她去游乐园,她在旋转木马上欢快的笑着,晶亮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
想着她高考时候,足够名校的分数却报了个本地的普通一本,说是想离家近方便照顾我,还是我瞒着她在截止时间之前改回去的,为此她还埋怨了我好久;
想着她结婚的时候,当我牵着她的手缓缓将她送给张怀,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我,不舍地叫着“爸”……
点点滴滴汇聚,那是我们爷俩曾共度过的时光,也是我这一辈子珍藏的回忆。
我的女儿还年轻,像是刚刚升起的太阳,有足够美好的未来等着她去经历。我不能让张怀这个杂种,毁了她一辈子。
索性我已经替她报了仇,只是希望以后她好了之后来监狱看我时,不要怨我。
晚上十点,医院准时熄灯。
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我像茵茵小时候一样牵着她的手,眷恋地坐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早上黎明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