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尘的母亲出身中医世家,她虽学了建筑,却在外公和母亲的浸染下也成了个半吊子医,所以她后来为了母亲去学营养学,日日琢磨药食同疗,时时想着延缓母亲病情,及至后来已成疯魔。
没留住母亲的性命,她为了自己的命也得搏一把。
殿内烛火已起,明暗之间,曲太医看见沈陌尘的面幕半垂,发际的红痕越发明显。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他当太医几十年,对于宫中秘辛从来都当自己是瞎子哑巴。当年大公主在殿试之后看中沈探花,为了让沈探花休妻再娶,大公主甚至绝食相逼。太后和皇上下了密旨,于是他成了那个倒霉催的亲历者,救治大公主醒来之后,便差点被灭口,也是大公主替他求了情,才留了命在。
大公主在大婚之后,这个庶女便被催生下来,命大没有死,沈附马的原配泣血相求才苟活了几年,后来,那个女人就死了,这孩子便被养在公主名下。
可怜他还是那个倒霉催的太医,救过早产的沈大小姐,也是大公主饶了他的命。不知怎的,他可怜沈陌尘的同时,也可怜了好几下自己。
他将沈陌尘的纱幕重新插入两鬓,叹了一口气:“再着了风就会落疤了。”说完,他急步往内殿而去,
沈陌尘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她在极力搜寻有关小皇子的相关病症。
恶食症,她知道就是厌食症,虽然没有见过小皇子的样子,但她判断这个小皇子的脾胃定是极度虚弱才有此症。那为什么他只是吃了半块豆子糕便不省人事呢?这其中有什么内情?
她还不知道王二娘已经被杖毙,当时听了几耳朵曲太医对于小皇子病情的陈禀,有个大致的判断,半块豆子糕绝对不会让这个孩子昏迷。她留给王二娘的吃食如果不见了,十有八九就是小皇子吃的,因为中间王二娘离开饭局房的时间差足够让小皇子重新返回,本来她做的那几个是健脾消食的,酸酸甜甜的,便是厌食症的人闻到了也会食指大动。
如果不是豆子糕的问题,那么结合他厌食症的话,那就是小皇子吃撑了,吃撑了其实没多大问题,就怕是因为吃撑了发生胃扭转,而胃扭转在这没有现代医学的时空,十有八九人会死。
胃扭转会使人嗳气喘息,直至昏迷死亡。
沈陌尘想到这个就心惊肉跳。
内殿传出哄哄攘攘的声音,两个太监跑出来吵吵着要去请太医院院正。
沈陌尘趴在地上,刚支起胳膊要起来,身体便如火如裂根本动不了。她看了看旁边呆若木鸡的程良,艰难出口道:“程厨侍,麻烦你帮忙拉我一把,我要进寝殿。”
程良的情况好一些,是跪趴着的状态,看样子还有点力气。
他听见沈陌尘的声音便一嗦,有点惊恐,还往后捎了一个身子。
沈陌尘歇了一大口气,又道:“你不帮忙也行,今天小皇子如果过不去这个坎,你我都得死。”
程良的目光飘了飘,后面的声音嘈杂无序,只有哭声真真切切地传过来,吓得他立即又看向沈陌尘。
沈陌尘继续道:“你是不是很怕死?我也怕死。既然都怕死,还不如你帮了我这个忙,拉我进去,或许咱们还有生的希望。”
程良终于说了话,他问:“为什么?”
沈陌尘抽了一口气,腰臀已经没有疼得没有了知觉,只余烈焰在烧,她轻轻一笑,轻轻道:“因为我能救小皇子。”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说,只可惜曲太医不信,那么程良自然也不信。可是沈陌尘不怕,因为程良和她一样,都已经没有了退路。
沈陌尘是被程良趴着拉进婉贵妃的寝殿的。
她的裙裾已经磨烂几块,膝盖也火辣辣地疼,汗水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面幕已经完全贴在了脸上,糊得她出不来气。
几个宫女在寝殿门口掀开帘子的时候,看到的沈陌尘便是如此狼狈。她们如见鬼似的踢她,不让她进去。程良使劲儿一扒拉,再使劲一拖,沈陌尘便进去了。
门帘在她脚底晃回来。
宫女忙喊道:“这里不能进!这里不能进!”
正笼罩在伤心氛围中的众人皆回过头来,看向门口。
沈陌尘在努力平息自己的喘声,程良已经在拉她进去的同时就逃到了门外。
婉贵妃一看是她,忙从床榻跳起来,张着又臂边说着“大胆”边奔过来。看样子就像要撕碎沈陌尘一般。
婉贵妃的确想要撕碎她,只是没等她过来沈陌尘面前,就被皇上一把拉回怀里。他刚才本来看在晏清流的面子上饶过她,如今见她不知死活进来,气不打一处来,命乔忠:“把那个贱人拉出去杖毙!”
沈陌尘一把扯掉面幕,大口喘着气。大声喊道:“我能救小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