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旁边的一家吉祥馄饨店里,温良与程明面对面坐着已经有一会儿了。
因为远不到饭点的关系,整个店内十分安静,颇具特色的秋千式的座椅,自屋顶垂下的绳子上,缠绕着人工制作的藤蔓和枝叶,显得整个室内绿意盎然。
温良整个人依旧处在巨大的情绪里,才洗过的脸颊边缘还残留着没有擦干净的水迹。
他曾设想过这样的一天,自己一定有太多的话想说、想问,然而真正到了面对面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似乎只要能见到他,就已经足够了。
然而温良不说话,程明便只顾着盯着他看,越来越炙热的眼神终于还是让温良败下阵来。
微微侧过头看向窗外,手里无意识搅动着桌子上的果汁,温良开口说道。
“说说吧,从最开始说起,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因为真相不明,整句话在温良的有意克制下,显得异常平静,丝毫没有任何责怪或质问。而这样的语气也恰恰让程明整颗吊着的心,微微舒缓了一些。
他不怕他不问,就怕他自始至终都闭口不谈。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深深的吸了口气,程明拉了一下温良桌面上的手,示意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等到两人再次视线交织在一起时,程明也开始慢慢的说起了,那个高二暑假后所放生的一切。
原来那个寒假的小年,两个人肆无忌惮的互动,完全被陈茉莉看出了一些端倪。出于对儿子的担忧和未来的保护,她假借要高考的名义,直接没收了程明的手机,非但安排了整个暑假密密麻麻的补习班不说,而且还自己全程接送,完全没有留给他任何联系外界的机会。
这种情况持续到开学后不但没有好转,反而陈茉莉更加变本加厉,更是直接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陪读了起来。
“那段时间,本就是高中最忙最累的时间,偶尔有一天左右的假期,她也全天看着我,除了做习题就是陪我锻炼,完全不给我联系你的机会。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半夜起来,拿起座机想打给你,才发现座机不知什么时候也被停掉了。后来就连我偷偷写给你的信,也石沉大海后。我也就不再挣扎,一心专心学习,只想着能够发挥稳定,高考结束后,好跟你去同一所大学。”
一口气讲了许久,程明不得不略微停下来,喝起果汁来润润干燥的嗓子。
而一旁自始至终完全插不上话的温良,赶忙趁这个间隙发问起来。
“难怪我怎么打你手机都不能接通,打去你家期初还能听到被挂断的提示音,后来干脆就直接无法接通了。还有你居然有写信给我吗?我完全没收到。我高三几乎每星期都会去报亭问,从来没有得到过肯定的回答。”
“不但我没收到你写的信,我写去你家里的信也没有得到回应。”
“那段时间我天天都很焦躁,完全不敢想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后来呢?高考结束以后,你报志愿怎么也没联系我?”
自己的情形一带而过,温良看着程明放下杯子,赶忙追问起来。
程明看着满脸焦急和关怀的温良,终于彻底放下心来,露出了不知道多久没有出现过他脸上的笑容。嘴角微微扯动,似乎都有些勉强,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心,全是温馨的、踏实的。
“后来高考结束,我跟我妈摊牌了,我直接跟她谈了一切,我跟他说我要跟你一起上同一所大学,希望可以得到她的支持和谅解。”
“天呐,你跟阿姨摊牌了?你都说了什么?什么叫摊牌了?”
到嘴边的话被温良激动地打断,程明好笑的探出身子摸了摸温良的头顶,久违的手感让他心里跟着一片柔软。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我喜欢你,要和你一起上大学之类的。”
一句话,程明说的轻飘飘的,落在了温良心里,却如大山汪洋般沉重。
他看着对面依旧温风和煦般笑着的男孩,内心却为他剧烈地震动着。
温良不在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少年高中生,网络日益发达的今天,他早在各种有意无意的接触中,了解了当下国内的大趋势。
很多人对于他们的包容度几乎可怜到了极点,甚至大部分人还停留在精神病范畴的认知中。
因此,这样的他们,越是爱的纯粹、爱的坦荡,最后反而越是被人当成异类而唾弃。
阳光似乎并不为他们而到来,夜晚却成了他们的伪装。
未来,真的可以争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