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脾气温和却一直健壮的男人，身为一家之主，顶梁柱的存在，此刻却以如此脆弱的面目躺在温良面前。
小心翼翼地拾起温爸伸在被窝外的右手，握在自己掌心的瞬间，早已经收住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原本宽厚的手掌变得如此骨骼分明，似乎稍微用力一点，都能感觉到接触的部分微微咯手。
温良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要说什么，只是压在心底渐渐升起的疼痛和哀伤，迫使他必须通过说话来缓解。
“爸、爸……”
只有一个字，循环往复地呼唤着，里面却在此刻包含了太多太多。
最真挚的情绪，总是能像病毒般，迅速感染周围的人群。
此刻温家的所有人，再一次被温良情真意切的呼唤声，沾染得泪水盈眶。
二叔温有文搂着同样无声哭泣的二婶，又拽了拽温家老爷子和温奶奶一起出了病房，似乎有意把空间，留给此时屋子里，最紧密的一家四口。
温实见其他人都出去了，便也从床铺的另一侧走到温良的身边，双手按在了温良肩头。
“有什么话，等老爸醒过来在说吧，你这样说不定老爸休息也不会安稳。”
似乎是为了验证温实的话，温爸的眉毛更加高耸起来。
温妈连忙轻轻地安抚着温爸的眉头，在他耳边低声呢喃起来。
“放心吧，孩子们都在身边来看你了。你踏实睡，我们娘儿三都在陪着你。”
“快睡吧，医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等你好了，咱们一家四口马上就回家。”
“……”
也不知是真的听到了温妈的柔声细语，还是感觉到了家人的陪伴，温爸的眉头终于在一遍遍的话语中，舒缓开来，呼吸声也渐渐变得有规律起来。
快中午的时候，其他人都各自回去，病房里只剩下温良一家，然而温爸依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趁着温实下楼打饭的间隙，温实拉过自己老妈的手，低声问到。
“妈，你还没跟我说，老爸到底得什么病？”
此时温良早上听完爷爷奶奶的话而平稳下来的心，再次因为温爸迟迟没有醒来，而焦躁了起来。
“你哥没跟你说吗？”
温妈略显诧异的看向温良，似乎对于这种情况颇感意外。
“没有，我一问，他就说没什么大病，让我放心。可是为什么老爸这么半天还没醒啊。”
温良一番话说完，温妈的眼神却不知为何有些躲闪，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对着温良耐心说道。
“其实你爸确实没查出什么大病，但是小病却不少。”
“早些年，咱们没搬家之前，你爸年轻那会酷爱打渔，跟人组了船队，寒冬腊月去凿冰网鱼，不少次趟水，落下了风寒，伤了身体。那会就存了隐患，可是一直没有表现出来，所以咱们也不知道。”
讲到这，温妈望了望正在一脸聚精会神听着的温良，又继续说道。
“后来生了你哥，为了咱家日子好过，你爸又去山里金矿干了几年苦力，又填了不少暗伤。原本这些也可以慢慢恢复，偏偏你爸后来跟人打架又丢了金矿正式工的工作，从此一蹶不振，染上了喝酒和赌钱的坏毛病。”
沉浸在回忆的青葱岁月里，温妈眼角不自觉染上了许多感伤，连带诉说的声音都添了些许哽咽。
“好一段时间里，你爸一直沉迷这些烂东西，家里但凡有点收入就被他偷着输光。一直到生了你，你爸才彻底浪子回头，改掉了那些坏毛病，踏踏实实挣钱养家，也是那时候起，原本性格豪爽暴躁的你爸，开始变得老实沉稳。”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温爸得以痛改前非，肯定让温妈欣慰很多。
这些情绪，温良很轻易就能在温妈由落泪到带笑的眼角捕捉到。
然而还不等温良出口安慰，温妈那边话锋一转，又继续讲述了起来。
“其实我都知道，你爸一直想让咱家过上好日子。他染上那些恶习，也是因为自责自己把一个好好的正式工给弄没了。后来幸亏你来了，你爸又重新振作起来。可谁知道，你们都长大了，他原先作的那些隐患却都一股脑找上门来，共同发作之下，便把他压垮了。”
“医生说，你爸身体现在是气血两亏，加上高度劳累导致的元气大伤。后来酗酒又有些肝功能衰退。总之就是需要好好调养，多多休息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对，会慢慢好起来。”
温妈连续重复的两句话，不知道是为了让温良相信，还是为了让给自己增加信念。总之等她说完后，母子二人，满眼都是星光闪闪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