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脚刚迈进收发室的门槛，温良就迫不及待地对着正在整理报纸的李大爷询问起来。
“李大爷，这个电话我可以打给别人吗？”
“当然可以，不过往外打可是要按时间收费的。你往哪里打啊，长途费贵的很呢。”
热心肠的老大爷，十分耐心的给温良讲解着。
“大概多少钱啊，我想打给本市F县的朋友。”
“是一直给你写信的那个程明吧，小哥俩儿挺要好的咧。”
似乎有意逗弄一下温良，李大爷故意避开重要的收费信息不提，随口闲聊道。
“到底多少钱啊，贵了我可打不起。你快告诉我吧。”
知道李大爷存心捉弄自己，温良只好语带求饶地说道，却不想看起来更像是在撒娇一般。
李大爷看目的达到，也就不再卖关子了。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出来的一张收费标准表，照着念了起来。
“前三分钟五毛钱。每超过一分钟加两毛钱。”
李大爷话音刚落，温良赶紧摸遍全身，找出了积攒很久的零钱数了数，大概有一块五毛钱。
“如果每次控制在三分钟内，也才只能够打三次啊。”
温良看着手里的所有存款，笑声嘀咕着。
李大爷看着他那副肉痛的样子，差点就笑出声来了。这小子平时挺机灵的，这会咋这么笨呢。
“温良啊，你给人家打电话，应该是打到家里吧？”
“啊？怎么了？”
正在与自己的存款做着最后道别的温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李大爷的问话里的暗示。
“你小子今天怎么那么笨呢。”
看着温良还是一直不开窍，气的李大爷狠狠的照着温良额头来了一记弹指神通。
吃痛的温良，依旧满眼疑惑的看着李大爷，无辜的眨了眨。
“之前我不是跟你说了，这里接电话时不花钱的。你先打给他，让他给你打过来不就行了。”
“这样不好吧？”
温良下意识问道。
心里总感觉这样，好像是在贪小便宜是的，虽然他知道程明并不会介意。
“有什么好不好的。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你一个小孩子哪里那么多零花钱打电话，况且他那边家里自己的电话，收费会便宜很多的。而且现在家里的电话基本都是包月的，随便打。”
温良再三考虑后，还是没有采纳李大爷的建议。
气的李大爷甩手拿着茶杯走了。
“不管你了，臭小子。我去隔壁屋接杯茶。你既然有钱就自己打吧，电话在那边，按完号码听着就可以了。”
温良看着李大爷气呼呼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赶紧走到办公桌旁。
崭新的红色话筒被握在手里的那一刻，温良不由得一阵紧张。
这还是他第一次打电话呢。
好在平时电视没少看，对着抄下来的号码一个个数字准确地按完，空白了几秒钟后，电话里传来了嘟的一声，过了两三秒，又是嘟的一声，接连四五声后，话筒里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是对面有人拿起了话筒。
“喂，请问你找谁？”
是一个十分优雅的中年女人的声音，温良猜测对方多半是程明的妈妈，于是连忙开口回答道：“你好，婶子。我是温良，找程明哥。”
却没想到因为紧张，嗓子紧声音尖不说，一句话也说的磕磕巴巴。
似乎是察觉到温良的紧张，电话的另一头倒是十分体贴的没有取笑他。
“是良子啊，你等一会我这就叫程明过来。”
说着，温良就感觉话筒里隐约传来程明妈妈喊他的声音。
“程明，快下来一趟，温良给你打电话了。”
这边温良还在想，怎么是下来一趟而不是过来一趟，话筒里又想起了程明妈妈的声音。
“良子，你爸妈的身体都还好吧？你们那边住的好习惯吗？”
“都挺好的。叔叔很婶子也挺好的吧？”
“好，都挺好的。知道你和程明还一直有联系，也是很难得。程明在这边可没什么朋友，偏和你最投缘。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家里玩，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程明妈妈似乎颇为健谈，几句话说得温良十分的不好意思，只能被动的客套着。
眼睛瞟了瞟电话上显示的时间，居然马上就要两分钟了，温良心里不由得有点着急。
正在考虑到三分钟要不要先挂断，再重新拨的时候，电话里传来了几声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对面的电话似乎被换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真的是温良吗？我是程明。”
“是我，是我。”
“你家里也装电话了吗？真是太好了，那样我们就可以随时聊天了。”
一听程明误会了，温良连忙开口解释道。
“不是的，是我们村委会的公共电话，因为今天收到你的信，所以来试试你的电话号码。”
“这样啊，那你等我一下。”
程明的话音刚落，电话里就是一阵连续的嘟嘟声传来。
似乎是挂断了？
温良一时间有点发蒙，握着话筒的手迟迟没有放下。
要再打过去吗？还是下次再说？
犹豫不决地放好话筒，电话机立刻就响起了来电的提示音。
不会是程明打过来的吧？
想到这种可能，温良也顾不得去叫李大爷了，连忙拿起话筒。
“喂？”
“温良，是我。这会好了，我们可以放心地多说一会话了。”
“所以，你刚才是故意挂断电话，又马上给我打过来的吗？”
“对呀，公共电话那么贵，浪费那份钱做什么？你那边接电话应该是免费的吧？”
这样理所当然的一番话，却通过温良的耳朵一路落在了心田。
程明的体贴和细心，让温良有种说不出的感动。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熨帖感，是温良极少能在其他人身上感受到的关心。
“喂？温良，你还在听吗？”
那边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话，有些疑惑的问道。
温良连忙揉了揉发酸的鼻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
很多年以后，温良才明白，那些自然而然，体贴入微的照顾，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原因，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那个人，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