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韦秋的话落下,厉寒铮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那对如同鹰隼般的双眸此刻只盯着一处,几秒钟后,他声音果断又狠绝道:“她不必知道。”
白韦秋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劝厉寒铮改变主意:“那我去接安安,医院这边交给你了。”
厉寒铮点了点头,却在白韦秋转身的刹那,他突然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回去一趟。”
厉家老宅里,安安端正的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白韦秋努力用着最轻松的语气,跟她说着即将离开这里赶去M国治病的事情。
“等我们回来了,你的病就好了。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小安安?”说完后,白韦秋蹲在她面前,期待的看着她。
安安睁着圆圆的大眼睛,里面闪烁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冷静和镇定,她没有接白韦秋的话,只轻声的问道:“我妈咪呢?她生下宝宝了吗?”
白韦秋的心蓦的一滞,只好如实道:“嗯,她生下一个弟弟,母子……平安。”
“既然这样,妈咪应该不会同意我跟你去M国的,妈咪说过这个弟弟的脐带血就可以治好我的病。”安安直视着白韦秋,非常认真道。
“安安,出了点小意外,你弟弟的脐带血不够量来治病,所以现在我们必须去M国治疗,只有这个办法了。”白韦秋脸色很是犹豫牵强,但还是说出这番话。
“那妈咪和弟弟真的平安吗?我要去医院见妈咪和弟弟。”安安听到这话,不再像刚刚那样冷静,拔腿便往门口跑去。
没等白韦秋拉住她,她已经打开了门,而门口,厉寒铮正站在那里。
“厉叔叔,你一直都在偷听吗?为什么不进来?”安安眼神纯粹的看向他,问的非常直接。“我想要去见我妈咪,你可以送我过去吗?”
厉寒铮瞬间捏了捏太阳穴,看起来有些头痛,随即他弯下腰,将安安一把抱了起来。
安安明显有些意外,她向来不抵触厉寒铮的拥抱,相反的还有点喜欢。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却让安安更加担心:“我妈咪和弟弟是不是出事了?你快点带我过去!别想糊弄我!”
“你妈咪由于早产现在身体很虚弱,你的弟弟因为同样的原因还在保温箱救治,现在的情况,你并不适合去见他们,棠真因为脐带血不够量的事情……对你很愧疚,这个时候她看到你了,会更激动,情绪一激动,就容易大出血,就容易没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厉寒铮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着事不关己的事情,却将最残忍的现实放在了一个仅仅五岁的孩子面前。
白韦秋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急忙冲了出来:“寒铮,安安还小,你跟她说这些会吓到她的,她身体不好,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没等他的话说完,安安回过头看向白韦秋,那对向来无畏乐观的大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泪水,她哽咽道:“大白,真的是这样的,对吗?”
白韦秋顿时语噎,他别开脸,不敢去看安安那对眼睛:“对不起,安安。”
“安安,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了解你比一般孩子懂事聪明,甚至有着出乎常人的理智和理解力,所以我才会选择将事情的真相如实告诉你,为了你的妈咪,也为了你自己的身体,你愿意跟白韦秋去M国治疗吗?”厉寒铮胸口闷闷的,继续询问着安安。
安安看着他,泪水顺着她的小脸滑了下来:“妈咪和弟弟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嗯,只是需要时间调养。你也一样,你的病不能再等了。”厉寒铮一字一顿道。
“那我会死掉吗?”安安又问。
这句话瞬间像一把利刃见血封喉般的令厉寒铮沉默了,他是知道这个手术是有着风险的,安安的手术会失败吗?她会死在异乡他国吗?
明明是那么冷静和直接的厉寒铮,此刻也无法回答安安的这个问题。
“我很怕,厉叔叔。”忽然,安安紧紧的抱住厉寒铮的脖子,“我怕如果我死掉了就再也看不到妈咪了。”
“不会的。”像是什么堵在心间,又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飞快溜走,厉寒铮迫切的回答,“安安,不会的,手术不会有意外,你一定会被治好的。”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呢?连大白都不能保证的。但你放心,为了不让妈咪见到我情绪激动,我现在也不去见她了。”安安却摇着头,眼泪控制不住的落着:“但我想提前给妈咪写一封信,哪怕我以后真的死掉了,她看到信,或许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厉寒铮听到这里,那颗坚硬无比的心早已经动摇不堪,甚至开始唾弃他坚持依旧的狠绝和不让棠真和安安见面的决定。
在一个如此懂事纯粹可爱的孩子面前,他根本无法直视内心的那些自私。
他确实担心棠真见到安安会情绪激动,按照棠真现在的情况,她一定会情绪激动。
见面虽然能缓解彼此的相思之情,实质上却不能改变任何东西,甚至只会让情况变得越来越糟。
理智如厉寒铮,不愿看到那样的场面,更多的是他不想失去棠真,也不想保温箱里的孩子失去母亲。
而安安,在整个事情中最无辜的一个孩子,只能作为被“牺牲”的那一个,哪怕安上了为她治好病的名义,说到底,还是一种自私。
因为手术可能会失败。
棠真和安安母女可能会天人永别。
而安安,在听到他的解释之后,没有半点怀疑,甚至放弃去见棠真的要求,只说着要写一封信给妈妈,以防着手术的失败,给棠真带来的巨大伤害。
多么懂事的孩子。
厉寒铮忽然紧紧的抱住安安,这一刻他的冷静和强硬全数瓦崩,内心只有无尽的对安安的愧疚。
他曾经那么恨这个棠真与陆瑞生下的孩子。
而现在,他对她竟生出从未有过的依恋和不舍,像是他们才是骨血相连的父女般,他的心痛苦不已。
“对不起。”久久的,他低沉的声音,轻轻的落在安安耳边。
安安则意外的睁大眼睛,随后对他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厉叔叔也是没有办法了,我都知道的。”
"我会把信写好,如果我出事了,你就帮我把信交给妈咪,好不好?”她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