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把茶温好，拿出一副新茶具，紫色砂壶有淡淡的沉香味，茶水浸泡在砂壶中，碰撞出幽深的茶香来。
妖王举着茶杯放在鼻尖轻嗅，满意地小酌一口，唇齿留香：“说吧！”
元华捏着小小的茶杯沿，手指摩挲，一口把茶灌进嘴里，咽下。
放下茶杯，端正身姿，径自说道：“昨天，我提到东丹国的城主夫人可能是九尾狐一事，妖王可是早已知晓？”
“嗯！”妖王转着茶杯，欣赏起上面的花色来。
“即使如此，那城主寻找云才一事，妖王也是知情的？或者说，云才就是城主的儿子，妖王你既知晓，却不打算告诉其他人？”元华说到此处，言辞逐渐急促，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妖王摇晃着茶杯，使得杯中的茶水清凉下来，方才一口饮下。
放下茶杯，抬起清透的眸子，望向元华，慢条斯理道：“是的！我都知道，昨天，你开口问，我便了然，你仅仅问了城主一事，并未谈及云才，我还以为你没往那处想，今日看来，你是藏着掖着，寻好时机，找我对峙。”
“如此说来，妖主真是城主之子？”元华两手握汗，内心惊叹不已。
城主是人类，城主夫人是九尾狐，两者水火不容，怎可欢好？
“妖王打何时起知晓的？”
元华不敢相信，云才是被老妖王亲自抱回来的，对外宣称膝下之子，当年，此事也算是轰动一时，玄光岛上的九尾狐对此议论纷纷，皆说这是老妖王私通九尾狐侍女的产物。
玄光岛上的九尾狐，暗地观摩多年，却未曾见老妖王与哪位九尾狐侍女有所接近。
最让人疑惑的还是老妖后的态度，与老妖王依旧琴瑟和鸣，相融以沫，待云才如同亲生儿子一般。
如此错中复杂的关系，很难不引人瞩目。
也就是云才一事，老妖王才与东丹国拟起协议，交换质子，并且强制性规定，人类与九尾狐不可私通。
如此想来，一切都能说通，老妖王恐怕早就知晓云才半人半狐的身份，为了将云才留在玄光岛，为了不使云才半人半狐的气味泄露，特此与东丹国交换质子，让玄光岛混入人类的气味，如此，九尾狐就算闻到人类和九尾狐混合的气味，也不会觉得稀奇。
“云才初入玄光岛当天便知晓了，当时他还未踏出正北寝殿，你们闻不到，但我闻得到，那股混合的臭味很是刺鼻。”妖王眼尾勾着，扬起淡淡的笑来。
那抹笑里夹杂着元华看不懂的情绪，像是嘲讽又或者是讥笑，更多的是辛酸和无奈。
“妖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不都处理好了，现在这样，有何不妥呢？”妖王反问元华。
元华也说不上，只是对当前的局面迷惘，人类与九尾狐本就势不两立，倒不是人和狐的区分，而是气味不同。
兴许人类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但九尾狐可以嗅得，那股气味如同烂掉的苹果，腐坏的食物，臭极了。
玄光岛上原本不种花，只植树，也是因为人类的质子来了，方才栽种些花来驱味。
质子身上的气味比寻常人类的气味要小，淡到几乎嗅不到，只要不细嗅，大概率可以忽视掉那股气味。
因为质子体内有气，能化解掉那股腐烂的味道，这也是当初挑选质子的条件，说是寻找含气的质子，实际上不过是为了找个没那么难闻的人类上岛。
再则，玄光岛上的气也不是普通人类能受得住的，体内含气的质子，适应起玄光岛来，更容易些。
如此看来，如今这麻烦的局面，都是因为云才造成的？
“妖王何不把云才交由东丹国城主，如此一来，人类和九尾狐也能划清界限，互不相干。”元华只是根据眼前的局势，设想出对双方都好的局面。
妖王提着茶壶，给元华续上一杯茶，问他：“那无华殿的黑煞鬼如何处理？”
妖王不提，元华都忘了，黑煞鬼被封印在无华殿内，由云才看管，倘若云才离开了无华殿，那黑煞鬼的封印自然也会被解除。
可黑煞鬼吸食的，是人类的贪念，云才离开无华殿，黑煞鬼去往东丹国，依旧不会对玄光岛造成影响。
妖王猜到了元华心中所想，声调微轻道：“东丹国的九尾狐又该如何处理？爹爹恐怕早已猜到，我会把云才赶出玄光岛，特地和城主做了交易，交换质子，顺便把黑煞鬼‘接到’玄光岛来。”
“黑煞鬼是老妖王引来的？不是说黑煞鬼只寻人类的贪念？”元华不解。
妖王捏着茶杯，回忆着：“玄光岛再也不是纯粹的玄光岛，质子入驻，早就不纯净了，今早，你不也瞧见了，受质子影响的九尾狐侍女堵在你寝殿门口，追问你和徒儿的关系。”
妖王似有所感，叹息道：“往昔，何曾出现过这种情况。”
妖王不说，元华都没察觉到，不仅是他，玄光岛上的所有九尾狐都没意识到这悄然的变化。
倒不是厌弃人类嘴碎，只是这种情况从未在九尾狐身上发生过。
九尾狐喜欢独居，在没有遇到终生伴侣前，不会转变，可一旦遇到认定的伴侣，那便是确定下来了，任谁都无法改变。
从独身到双人生活，不成群结队，也不会出现人类那种坐在一块闲谈八卦的画面。
更不会有人类的贪念，以及对金钱和求而不得的妄想。
成为伴侣的九尾狐，身上沾有伴侣的气息，散发的气味也是两股，别的九尾狐闻到，便知晓对方已有伴侣，就算是喜欢也不会靠近，而人类却不相同，哪怕是知道对方有伴侣，还是会义无反顾的付出，似乎只有这样才算圆满。
人类的圆满对九尾狐造成了不小的负担和困扰，妖王即是知情人也深受其害。
这也是他不喜欢人类，也不接触质子的原因，只是，这番抵触打从林蔓蔓出现后，变得愈发怪异。
他不否认，他对林蔓蔓是纵许的，哪怕她总是违背岛上的规矩，他也不曾有过，要处决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