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琳傲国发来投降书。双方交战的军队已经完全恢复,随时可以再战。琳傲皇却命令他们在西北边境的军队撤退,离开对东翎的牵制,准备南下。而东翎国的军队也准备向南开进,凤溪国已处在夹击之势。
大军在程将军和影钊的带领下已经开始南下,夜子寒云逸苏婉怡垫后。临走之前,夜子寒去了一趟简易的牢房,去看那个被他下令关起来的桀骜的男人。
双手高吊,悬于黑暗屋内的两人,衣衫凌乱破旧,耸拉着脑袋,似乎已经失去了生机。而另一间牢房中,一人靠在墙角,双眸溃散,灰尘已经落满了他华丽的衣裳,看上去落魄不已。
见到这样的场景,饶是苏婉怡有了心理准备,还是震撼了一下。这还是那个肆意潇洒的寒月阁主吗?这还是她印象中能给她造成很大麻烦的寒月阁吗?
韩云修啊……
云逸见韩云修这样莫名其妙的有些怜惜,不自觉的想要上前给他一点温暖,却被帝王一个冰冷的眼神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似乎察觉到有人来,失神的双眸微微一动,恢复了点焦距,看着那个冰冷的男人,韩云修唇角浮起一丝冷笑,却是在嘲讽自己。
只一眼,他就移开了视线,慢慢闭上了疲惫的眼睛。夜子寒又来做什么?看自己落魄的样子,还是履行他当初的诺言,要他跪着求他?不管那人想要怎样,如今的自己,根本无从反抗。
夜子寒慢慢蹲下身子,看着那个桀骜不驯的男人,眼底似乎有某种痛心的情绪泛滥。
帝王般的威压席卷而至,让韩云修根本避无可避,他再次睁开眼睛,视线碰上了那高贵的目光,终于受不了这难耐的气氛,韩云修低声说:“欣赏够了吗?要怎么做,给我个痛快!”他的声音很低,沙哑的可怕,就像是用沙子摩擦过。虽然他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很清楚,眼前这个人,绝不会给自己所谓的痛快。让他跪在他脚下求饶,才是这个尊贵的君王真正想要的吧?
而他这句话,掐灭了夜子寒眼中怜惜的火光,成功的勾起了男人极致的怒火。韩云修啊,是你要杀我,还要以一副受害者的样子问我怎么办?你怎么能这么无辜!全世界都是错的只有你对吗?!
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夜子寒像是通知一般的说:“今日,朕就要离开塞城,赶往西南边境,韩云修,你呢?”
离开塞城?韩云修一惊,眸中终于有了些许震惊:“你……你赢了琳傲国吗?”还没有开始战争过啊,琳傲国就这么缴械投降了?这怎么可能!
夜子寒转头看了看苏婉怡,露出了一个宠溺的微笑:“琳傲国已经投降了,很意外吗?”
韩云修眼睛倏地睁大,后来又溃散下去,低低的唤出两个字:“陈武……”
事到如今,他还记得那个少年,那个沉默的琳傲国小将军。或许,陈武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国家会这么快就缴械了吧,而他一条年轻的生命,也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付出了鲜血。
陈武?他是在喊那个敌国的战俘?夜子寒眸光一寒,陈武已经死了这么久了还值得他念念不忘?
“韩云修!”夜子寒眸光如刀,冷冷的喊着他的名字,他怎么敢无视他的话!“你知不知道主仆契约还有一个强行控制的模式?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要让自己后悔!”
主仆契约的霸道,早在它的名字上就已经招显了,一为主,一为仆,仆,根本没有任何权利,更没有自由,对主人的顺从似乎才是仆唯一要做的事情。契约会让不顺从的仆人疼痛,不过是一点反噬而已。主也有权改为主动模式,也叫强制模式。若开启这种模式,夜子寒下的命令,哪怕韩云修的意志不同意,身体也会主动去完成他交代的每一个任务。
银色古戒微微闪着光,把主仆契约的主动模式的能力忠诚的传达给韩云修,韩云修肌肉猛地绷紧了,手搭在地面上,已经用手劲抠出了五道深痕。随后又凄凉的笑了,怪不得呢,怪不得夜子寒说他还会跪着去求他,看来是胜券在握啊!可怜自己如一个跳梁小丑般付出了全力,却永远翻不出他设下的五指山。
尊贵的皇上,想要一个行尸走肉吗?
“师兄,不可以!”苏婉怡大惊,韩云修的武艺和智商都很高,若夜子寒启动主仆契约的主动模式,就直接排斥了韩云修自己的意志,那韩云修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
夜子寒低低的笑,凝视着苏婉怡,说:“朕做事,你不应该全力支持的吗?”
苏婉怡坚决的说:“这件事,不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夜子寒真这么做了会招来很大的麻烦,而且韩云修也是个值得人尊敬的战士。
夜子寒依旧冷笑,淡然道:“怡儿,这件事,主动权在韩云修手里。”若他同意跟随他,他就不会启动那种模式,而韩云修执迷不悟的话,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韩云修眼神暗了暗,很久没有反应。
良久,才听见这个男人近乎讽刺的反问:“如果我说追随,你会信吗?就不怕我再杀你一次?”
夜子寒低头看他,声音冷漠:“若你说,朕会信!而且,你不会再有杀朕的机会!”这个自信他夜子寒还是有的。
韩云修苦苦一笑,看了看旁边囚室中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型的两位好兄弟,终于缓缓点头,支起自己疲惫不堪的身子,慢慢跪在夜子寒面前,拜倒下去:“韩云修,见过吾主。”他还有第二次抗争的机会吗?保留自己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啊。哪怕卑微如尘,他也不想过那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可笑么,之前他还说夜子寒等不到他跪着哀求的机会,这才几天,一切风云变幻。上天很不公平啊,给予这个人尊贵的身份,精致的容貌,为何还给他可以生杀予夺的权利?
为什么?
苏婉怡对这个卑微的男人投去怜悯的目光,落在夜子寒手里,的确……也不怎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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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琳傲皇投降了?”凤溪国的皇宫中,传来一道大怒的声音。
御书房内已经跪了一地的人,凤溪国的皇上凤天城眸光阴鸷,想杀人无疑!
东翎国对琳傲国的战争并没有多大的胜算,而且前期琳傲国还有很大的先发优势,为何突然之间就投降了?穆绝空忘记了和自己的盟约吗!
一位大臣冒死劝谏:“皇上,眼下我们的情况不妙,东翎皇率领的军队很快就会到达我国边境,而琳傲皇也对我们发兵了,东翎国的林易念还在边境虎视眈眈,我们的情形岌岌可危啊!”
凤天城抓起奏折就扔到他头上,这些话用得着他说吗?他都清楚啊!能说点有用的吗?进言的大臣也不敢躲,就这么受了君王的怒火。
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办呢?凤溪国绝对不是东翎和琳傲国联军的对手,他还能去哪儿寻求援助?夜幕?那个杀手团帮了他一次之后好像就销声匿迹了,他再也无法找寻他们的踪迹,凤溪国的杀手团根本不是正规军的对手,该怎么办?怎么办!
倏地他眼光一亮,想到了那个隐于雪山之上的高手,随后眸光又暗了几分。那个人,不可能会帮自己的吧?
当初,他跪着恳求,放下了身为太子的尊严和骄傲,只求他给自己一个机会,可那冷漠的人的话语,至今都在脑海中回荡:
“凤天城,卯时已过,三年之期已满,你我师徒缘分已尽,回家吧,然后,好自为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拜那个冷漠的人为师,那人明知道他是太子的身份却对他一点也不尊敬,反而严苛以待。为了学武他忍了,可最终,却是落得个连师门都不许提的下场。到底为什么,那个人可以这样践踏他身为皇子的尊严?到底为什么,自己的武艺明明很高,却说不能融会贯通?
要不,在东翎皇到达之前,他再去一趟雪谷?虽然雪谷在东翎境内,却是很接近凤溪国的国界线,而且雪谷,并不是什么人都敢惹的地方。连他们三国的皇上,到了那里都得恭恭敬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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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的路上,苏婉怡骑着马,问旁边的男人:“师兄,我们走的路距离雪谷也不太远,如果你不急的话,能不能……”
“你想师父了?”夜子寒不等她说完,就着急的打断,紫眸中好像有繁星闪烁。
“对啊,想师父不行吗?”苏婉怡瞥了他一眼,无奈道。
夜子寒冷冷一笑,霸道的说:“不行!只许想朕!”
苏婉怡:“……”想你做什么?你天天都在我眼前晃悠还要想你吗?隐晦的翻了个白眼,苏婉怡淡定的说:“吾皇,您还记得我们的君子协议吗?前五条什么来着?”
夜子寒脸色一黑,瞬间想起了那天师父来了之后苏婉怡的各种撒娇,逼他签下了那个割地赔款的不平等条约。眸光一沉,夜子寒冷了脸,说:“忘了!”
忘了?苏婉怡淡定的笑着,说:“是不是我的条件太少了,让你都忘记了?那再加一条,今后我问,你答不出来,一次黄金万两。”
黄金……万两?夜子寒倒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怒,转头狠狠的瞪苏婉怡。她是怎么如此淡定的说出黄金万两的?就算他是皇上,也不能无视这么大一笔巨款。一次回答不上就黄金万两?苏婉怡你也真敢想啊!
其实,不是他不知道,只是懒得说而已。不知为什么,他都能把苏婉怡的六条要求倒着背下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苏婉怡看到他饱含怒火的紫眸,眼光暗了暗,不悦的嘟起嘴巴,哀怨的说:“那算了,你如果不想去,我自己去找师父好了,不会耽误你时间的。”
夜子寒笑了笑,也学着她的样子,幽怨的说:“既然你这么想去,为夫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又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苏婉怡这才勾起一抹艳笑,云逸直接无力扶额,我说皇上皇后啊,你们打情骂俏能不能顾及一下旁人的感受?成心欺负他这个单身的孩子吗?
风沙掩盖的塞城,在经历一次战火洗礼之后,很快又安静下来,只有那慢慢腐烂的尸体和身患残疾的士兵,给这场战争打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塞城的小医馆内,白羽很认真的为女孩背后的伤口上药,涂上清凉的膏体,然后包扎。或许是因为他是大夫吧,对男女大防这方面没有多严重的观念,而飞燕也是在血与火中磨练出来的,也没有世家小姐那么矫情,只是自己接过白羽递来的白纱,在自己胸前打了个结。
直到她穿好上衣,白羽才轻轻说:“你身后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
飞燕站起来,冷笑:“身上的伤口好的快,心上的呢?”
白羽一怔,眼神也暗淡下去:“飞燕,尊主和夜子寒去打凤溪国了。”
飞燕点头:“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怎么,想去凤溪国?”又去帮忙吗?哼,夜子寒这么厉害,能搞定的吧,哪里需要他们!
白羽负手,看着远方的落日,轻轻说:“对。想去,在那里战斗的,还有我们很多的兄弟。我想,他们的处境也很艰难吧?”毕竟,夜子寒的正规军,也是暗中瞧不起他们的。血蝶,夜蝠,蜘蛛,蓝鹰,你们还好吗?
飞燕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点点头,应了下来:“既然担心,那就去吧。夜幕,不能再有人死亡了。”
白羽的眸也出奇的凶狠起来,没错,夜幕已经不允许再死亡了!若再有人挑衅,夜幕可不仅仅只有他们这些杀手和护法。他们拥有上人数成千上万,遍布三国,足以编织起一张血腥的大网。
血债血偿,才是他们的王者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