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
独自坐在辰阳殿中闭目养神的凌辰旭突然睁开眼睛,海蓝色的眸子流转着惊异的波光。
夜子寒?火?善?
怎么可能!
血域妖王竟然会有如此纯粹的火焰之力,这是讽刺吗?
一直以来,他们很轻易的就知道夜子寒的水能量,那是来自他母亲水妖的力量,而他父亲究竟如何,真|身又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他隐瞒的很好,连他和哥哥都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情。今天为了救冷萧然,他释|放了从出生之日就开始隐藏的力量。
到底,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水和火……这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又是怎么在他体内得以平衡的?
“陛下。”大殿之下,凌夙霄独自站立着,凌辰旭不知道他何时来的,却莫名的安心不已。
“哥哥,如何了?”天帝问。
凌夙霄回答:“已经明确,泞怨山的怨气是遮夜。”
“遮夜!?”凌辰旭大惊,拳头已经不自觉的握紧,万年之前的那场浩劫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遮夜竟然又回来了!
“我跟他交过手,和我不相上下,可他的实力还在起步,三界,真的会再经历一场浩劫。阿旭,我们……”
“哥哥,我累了,你先退下吧。凌夙霄还没有说完,凌辰旭就已经挥手打断了他。言罢,直接从座位上下来,走到大殿后面的寝殿。
凌夙霄一脸茫然,也有些不可置信。以前都是阿旭黏|着他,这次阿旭主动要他离开,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阿旭不想再听到万年之前的那个悲剧吗?
凌夙霄无声的笑了笑,也对啊,对于一直缺乏安全感的阿旭来说,万年之前的确是一个伤心到绝望的回忆。
不过,阿旭,我还想告诉你,莲花女神已经陨落了啊……
走进内殿的凌辰旭慢慢踱步到桌子旁边,抓起一张照片放在心口,戚戚哀哀的喊了一声:“父亲……”
语调悲伤而绝望,海蓝色的眸中是从未有过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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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滴答……”
这似乎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声音。
苏婉怡无助的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双手抱膝,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本来漆黑闪亮的眸子已经红|肿不堪,她的嗓音也沙哑的不成样子。
她害怕。
在这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不知道呆了多久,现在她可以活动一些,她从来不知道黑暗还能让人有这么大的恐惧。没有别的什么,单单是黑暗就承受不住。平常夜幕降临,就算没有蜡烛她也能在夜色中凑合一夜,从来没有过恐慌。但现在……
当你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的时候,当你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未来毫无光亮的时候,当你努力的睁大眼睛却是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
那种空|虚寂寞,真的足够杀人。
她曾经试着逃跑,却连这个漆黑的山洞都走不出去,每次都被凸出的岩壁擦伤,头破血流。
从没有哪一刻,她那么渴望光明,哪怕只是一根蜡烛的光亮,来照照她这被黑暗腐蚀的灵魂。
那天暗炎来找她之后给她点的蜡烛已经燃尽了,从那天之后,无论她怎样挣扎,怎样哭喊,他都没有再出现过。有时候苏婉怡甚至在期待这个恶魔能够来看一眼她,最起码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不至于挨这能杀死人的寂寞。
面前的风急促了几分,潮流涌动,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那一滴一滴水落的声音。可是苏婉怡知道,他来了,他就站在她面前,虽然她看不到他。
于是,她用已经喊到沙哑的声音说:“暗炎,你知道什么是孤独吗?”面前并没有声音,苏婉怡继续说:“没有人陪我说话,没有人看到我流泪,最深的黑暗中只有我一个人。你还真是残忍啊,为了一个孩子把我禁锢在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哪怕是魂飞魄散,也比现在要强。
沉默了很久,就在苏婉怡认为他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对面传来了他的声音:“什么是孤独呢?”他问。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到苏婉怡的话。
苏婉怡苦苦的笑着,说:“从你走之后,这山洞滴了一万五千二百三十八滴水。”
需要落寞到何种地步,才能把这样细微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因为除了这件事,已经没有别的事情来让她记忆了。
“这就是孤独吗?”暗炎轻轻问。
苏婉怡有些茫然,这不算吗?或许吧,他自己呆了这么久,应当不会理解她的情感的。
“我只知道泞怨山有三千五百八十一棵树,六百七十三具动物骸骨,前前后后因走近泞怨山而死的人有二百零五个。”
当暗炎报出这一大串的数字的时候,苏婉怡是震惊的,然后又释然了。暗炎不知道在这地方呆了多久,或许早就习惯了这种一个人的生活。更何况他本来就是黑暗的产物,不会渴求光明,可是她……
“暗炎,求求你,再给我点一根蜡烛好不好?”她想要光,给她一点温暖的光。
“没有了。”他说。“那根蜡烛是我在一具尸体上捡到的。”这几天,他也一直在试着冲破凌夙霄设下的结界,可惜,不行,他的黑暗力量还不足够,只能留在这里慢慢等待。
苏婉怡垂下了头,再次蜷缩起身子。连一点光亮,都没有了。
“你想要光吗?”暗炎能在黑暗中视物,也看到了她一脸失望的表情。他的声音很平和,不知道算不算关心。
苏婉怡猛地抬头,不经大脑的话立刻传出:“要!”
理智告诉她,暗炎不会有那样的好心,可心中的黑暗怎样也无法驱散。
“站起来。”暗炎说,苏婉怡顺从的从地上站起,然后她就感觉冰凉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小手,刚想挣扎,就听见暗炎半是威胁半调|侃的说:“不让我带着你走,现在你自己能走出这个山洞吗?”
苏婉怡茫然了一会儿,走出去?去泞怨山之外吗?不过也没有再挣扎,让他带着她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眼前出现一丝金光,苏婉怡才欣喜若狂,竟然不再管暗炎,松开他的手就朝金光的方向冲了过去。
原来光明,真的那么迷人啊!
她很想,就这么站在那金光之中,让光芒驱散她心中的恐慌。
手刚伸向那金光,突然手心就灼|烧般的痛,让苏婉怡猛地收回手掌,白皙的掌心中已经多了一块烫伤的血肉。
怎么回事?
苏婉怡茫然不解,再次伸出手去,是比刚才更猛烈的痛!
她被光明拒绝了。
猛地回头看暗炎,借着金光,她也终于看清了这个一身黑色恍若要淹没在黑暗中的男人。她怒,冷喝:“是你做的吗!?”
是他,一定是他故意的!
“我做了什么?”暗炎无辜的说,“我也怕这个东西好不好?”金光阵,已经像个鸟笼一样,将整个泞怨山团团包围。如果是之前的莲花女神,轻而易举就能走出去,可现在,不行了。
“你怕它?这到底是什么?”苏婉怡敏锐的抓住了他话语中的缺憾,说。
“金光阵,凌夙霄用来镇压我的东西。”暗炎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对苏婉怡尽全力的解释。
“金光阵?”苏婉怡在脑海中回忆起了金光阵,锐利的眸闪过一丝寒光。“你少骗我!暗炎,你以为我不知道金光阵吗?它只是用来镇压黑暗的,对其他的人或物不会有任何损伤!我为什么会被光伤到?”苏婉怡眼中流露出来的,除了恨,还有浓烈的恐慌。
“因为你的灵魂已经属于黑暗了。”暗炎轻松随意的说,如愿看到了女孩惊恐无比的脸。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苏婉怡几乎是咆哮着说出来的,不知是在反驳还是再给自己勇气。她转头,朦胧的眼中萦绕着些许雾气。
“不可能的吧?金光阵,我是莲花女神,你不可能伤我的对不对?”苏婉怡发狠似的一下冲|进那光柱之中,顿时周围的金光猛地增强,将这黑暗笼罩的泞怨山都照亮了几分。
从头皮直到全身发麻般的痛处让苏婉怡颤抖着,本来那么祥和的金光竟然像是淬了毒的刀子一样,从四面八方钻入她的体内,对着她的灵魂就镇压下去!
“啊——”苏婉怡大叫了一声,随后被金光弹出几米开外。本来就不怎么干净的白色衣袍已经烧焦了,肉都散发着一股焦糊的味道。没有血液流淌,因为烧破的血管还没来得及流淌鲜血,就被强烈的高温封|死了。全身上下,无一不痛。
苏婉怡眼角含泪,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天庭拥有着爱之力量的莲花女神,如今会被一道金光阵拒绝。好痛,难道说,她的灵魂,真的已经不干|净了吗?
一步一步,她竟然继续像金光阵靠近,再次进入,再次被伤。
一次次,不甘的她就像是扑火的飞蛾一样,为了那点光,宁愿头破血流,鲜血淋漓。
就这么淡定的站在一边,看着她一次次被金光阵吞噬,暗炎好整以暇,并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直到最后,女孩扑在地上哀哀的哭泣,声音由小到大,由低诉变成了悲鸣。
她哭了。
就是心里难受的紧,像压了千斤巨石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身上灼|烧的伤口比不上心中的苦闷更让她难受。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何方,因为她再也看不见希望了。从今以后,她只能留在这个泞怨山,和暗炎一起,度过这漫长的黑暗时光。
“接受现实吧,苏婉怡,光明的世界已经不属于你了。”她的痛哭让他的心情恶劣起来,本来人心的黑暗面可以增加他的力量的不知为什么他不想看到她哭。
“让我们一起,以黑暗为永生。”他诱惑的说。
“我不要!”苏婉怡很快的拒绝,趴在地上不肯起来,全身的疼|痛和漫无边际的黑暗更让她寂寞如雪。她多想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她多想还能自由的呼吸在蓝天下!
“子寒,救我,子寒……”她喃喃的唤着他的名字,痛入骨髓。
夜子寒,对不起,我错了,以前我肆意的伤害你,你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不被珍惜。可现在我知道了,原来在黑暗中是可以让人疯狂的,她现在好想用什么东西来暖一暖自己。
光明拒绝了她,那就只有……血!
不!苏婉怡,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摇着头,好想把脑海中的想法丢掉,可它们却像扎根一般,无法撼动分毫。
子寒,快点来救救我,我怕我真的会用我的双手,摧毁那个我曾经保护的世界。
是啊,她曾经拼尽全力保护的世界,可世界又给了她什么呢?爱人,不给她,希望,不给她,现在连光明都拒绝她!
真的好像暗炎说的,那个世界已经不属于她了。连师父,都设下了金光阵来阻止她。
“暗炎,你为什么要让我活着?死了多好,死了多好……”苏婉怡边哭边说,在这暗无边际的黑暗中,她爆发了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魂飞魄散多好,不用在受累,一了百了!活着,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她真的不想再活着。
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苏婉怡抬起红|肿的双眼,看着那个害她至此的人。暗炎勾起了一个摄人心魄的微笑,在金光的掩映下,竟然多了柔和的线条。
“那就跟我一起,向这个世界复仇吧。”他说,声音还是平淡无比,说这么冷的话的时候他的表情还是笑容,好像在给人温暖和力量。
那一刻,苏婉怡觉得,他也像一个孤单的寻求安慰的孩子。
能把泞怨山一草一木都数的一清二楚的人,他心中的孤独该有多大?她在黑暗中呆了这几天时间就恐慌不已,他呢?暗炎所经历的,她根本无法想象。
问一个问题。
当你虔诚的祈祷被上帝拒之门外,那你会不会拒绝撒旦伸来的手?
反正苏婉怡没有。她握住了暗炎的手,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时至今日,她也并没有要去报复谁的念头,只不过是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这个让人发疯的地方。现在泞怨山只有他们两个人,或许她能靠暗炎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