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律跟秋妈讲不通道理，她拿报纸挡着一步步往后退，最后退回房间，砰地甩上门。
她冲到衣柜前，猛地拉开柜门，一件件地挑衣服。
蓝色毛衣配牛仔裤，太素太普通；背带裤，虽然挺可爱，但是上厕所也太不方便了……就这样没头没脑地选了好几套衣服，秋小律突然冷静下来，只是和季屹一起吃顿早饭而已，她慌什么？
几分钟后，秋小律走出房间，穿着最初选的那套蓝色毛衣，一屁股坐在餐桌前，抓起放在桌子上的大蒜，和对面的季屹一样剥了起来。
她压低声音：“我妈邀请你吃早饭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季屹看着她刚起床蓬头垢面的样子，“显然你不知道。”
“就算是她邀请你的，你怎么能答应？”
“为什么不能？”
“可是……”虽然陈拓也经常来家里蹭饭，但性质能一样吗？他可是季屹，说不在意那才不正常吧。
她有些烦恼地按着蒜瓣的上下两头，稍稍用力，蒜皮便裂开口子，她利索地剥开蒜瓣。坐在对面费劲地掰着蒜皮的季屹这下学到了，也有模有样地捏着蒜瓣的两头。但没剥两个，就看到秋小律一脸不快地拿起塞在一旁的塑料袋，把铺在桌子上的蒜瓣全拢进了塑料袋，捏着袋口，“哐哐”地把袋子朝桌子上猛砸，好像把什么奇怪的情绪全都发泄在了塑料袋上。
再打开塑料袋时，蒜瓣全都从蒜皮中脱了出来，秋小律徐徐吐出一口气，舒坦了。
“喂——”季屹正要提醒，在后面搬树的秋连城已经扛起树转了个身，树尖“啪”地打在秋小律的后脑勺上。
听到声响，秋连城回过头，随着他的动作，圣诞树倒回来，树尖“啪”一声，又打在秋小律的后脑勺上。
秋小律一拍桌子，转头把一袋子蒜扔到秋连城脸上，蹬着椅子一跃而起，狠狠箍住秋连城的脖子：“一大清早就谋杀亲妹，很有意思是吧？几天没打皮痒了？”
秋连城被她控制住，扛着圣诞树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扫掉各种各样的东西。拿着锅铲从厨房冲出来的秋妈开始怒吼：“都给我老实点儿！”
买油条和豆腐脑回来的秋爸正叼着烟走进来，看到屋内乌烟瘴气，又很自觉地退出去关上了门，他就先不进去讨人嫌了。
秋妈对季屹说：“他们兄妹俩天天耍疯，你别在意，早饭马上就做好了。”
“没关系的。”他站起来，“阿姨，我帮您盛饭。”
秋妈连忙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你是客人，好好坐着就行了。小律，别闹了，蒜呢？还打？！”
秋小律在厨房里帮工，秋连城也总算布置好了圣诞树，把大家准备好的礼物搬到树下，忙完后，他在季屹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对季屹不客气地说：“你是我妈邀请来的，我给你点面子，但我可不像他们那么好骗，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别惹事儿。”
季屹笑笑不说话。
秋连城猛地把茶杯放到桌上，站起来隔着桌子俯身靠近季屹，几乎是脸贴着脸瞪着他，他最擅长用这种近距离的凶狠目光来威慑对方，但季屹不为所动，从旁边抽了一张纸巾，递给秋连城：“还没洗脸吧，有眼屎。”
秋连城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到，气愤地扭头转向一旁抠眼屎。
饭菜上桌了，秋爸也恰到好处地回来，果然又被秋妈一顿呛，说他出门买个早饭都跟上厕所便秘似的墨迹。
电视里播放着九原电视台的晨间新闻，据说今天九原会迎来2021年的第一场初雪。秋小律看向窗外，天色阴沉沉的，确实有下雪的征兆。
大家吃着饭，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圣诞节下雪，有什么说法吗？”
“好像是白色圣诞节吧，圣诞节下雪是吉祥和幸福的征兆。”
“瑞雪兆丰年，冬天下雪就是吉祥的，要我看，这洋人就是少见多怪。”
秋妈给季屹夹了根油条：“你应该在国外住了很多年吧，中餐还吃得惯吗？”
“吃得惯，我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小葱拌豆腐了，阿姨的手艺真好。”
秋小律在旁边拆台：“豆腐是我爸在外面店里买的。”
季屹面不改色地说：“精髓是小葱蘸料，以完美刀工切出形状好看的青绿葱花，将葱花、蒜粒、味极鲜以完美的比例混合，最终才能做出一碗看似简单却为豆腐锦上添花的蘸料，从细微处能看出这厨艺是多么精湛。”
秋妈听得脸上都笑出了褶子，打掉秋爸正要夹小笼包的筷子，亲自夹了一个小笼包到季屹碗里：“再尝尝这小笼包，面是阿姨自己和的，和他们在外面卖的不一样——小律，快去把我酿的醪糟拿出来，我给小屹做个醪糟蛋花汤，驱寒润燥。还愣着干吗啊？”
秋小律把筷子重重地放在碗上，起身去阳台了。
好好一顿饭，怎么季屹一来，就给搞成这鬼样子？
平时说一句好话都吝啬的季屹，面对秋妈，嘴跟抹了蜜似的，哄得秋妈笑个不停，仿佛重回她的青春少女时代。
吃过饭，秋小律收拾碗，季屹勤奋地帮忙，两人在厨房里洗着碗，秋小律瞥了季屹一眼：“你今天不正常，是不是别有居心？为什么一直哄我妈开心？”
“阿姨做饭本来就很好吃，她是很可爱的妈妈。”
秋小律正想呛他几句，又突然想起唐叔讲过的天天夫人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每天早上妈妈做饭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对季屹来说，却是无法奢求的事情。难怪只是吃一顿最普通的早饭，他都显得这么开心。
两人洗好碗筷擦着毛巾走出来，众人已经围坐在圣诞树前准备拆礼物了。
秋爸抱着礼物盒拆起来，秋妈送秋爸一个鸡毛掸子，让他勤快点，多在家打扫清洁卫生，秋连城送给秋爸一对双节棍，祝老爸老年身子骨也要继续健朗，秋小律送秋爸一件有驯鹿的棕白色毛衣，秋爸很开心地当场套上了毛衣，给大家耍了一套双节棍大战鸡毛掸子。
秋妈年轻的时候爱美，一有机会就穿露肚脐的衣服，导致现在上了年纪开始宫寒，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秋连城送了一个充电暖手宝，秋小律送了一个办公桌加热脚垫，秋爸送了一套加绒厨房手套和罩衣，让秋妈在做饭时也能感受到来自老公的关怀，不愧是夫妻，送的礼物都是为了让对方更好地干活。
秋连城早些年因为工作的缘故落下了腰病，大家在没有互相商量的情况下买重了，一家人盯着三个整整齐齐摆在一起的护腰垫，陷入沉思。这三个腰垫甚至是同一个牌子的。
秋小律开口问：“你们不会都是在杏花超市买的吧？”
秋爸和秋妈点了点头。
“我怀疑，送圣诞树是陈拓的商业营销策略……”
圣诞树是免费的，但圣诞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是为了在圣诞树下面堆礼物。
陈拓送树的时间不前不后，网购来不及了，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在杏花超市买礼物。陈拓甚至还推出了免费的圣诞礼盒包装服务，不得不说，体育界失去了一位爱打篮球的好苗子，但是超市界崛起了一位心思活络的好营销。
接下来轮到秋小律拆礼物盒，她有点小激动，还有点小忐忑。
秋爸在一旁说：“要不是这棵圣诞树，咱们也好久没有互相给对方买礼物了。我还记得小律小的时候，最喜欢过生日的时候收礼物了，后来不知怎么就变了。”
秋连城调侃：“她收了不喜欢的礼物，还会哭鼻子，从小就不好伺候。”
秋小律瞪他一眼：“我那时候是真的很伤心！”
小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秋小律非常渴望收到礼物。别人家的女儿过生日，收的都是蓬蓬裙、公主鞋，她羡慕极了，也央求着要生日礼物。爸妈终于答应她，会在她过生日时送上一份大礼。她期待了一个月，每天睡觉前都要对着月光虔诚祈拜，虽然不能像灰姑娘那样拥有一双梦想的水晶鞋，有一条好看的碎花裙子她也会满足的！
生日当天，秋小律真的收到了礼物，她满怀欣喜地打开，却发现那是一双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