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萱的睡颜很安静。
这并非是最好的形容词，但厉辰此刻只能想到这个。
就好像是，一种特殊的力量，让他的心也能跟着宁静起来的魔力。
夕阳的颜色同样染红了她裸着的臂膀和头发，尤其是头发，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泽。
厉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穿了进去，顺着那一片盖在她脸侧的发丝往下，把那片凌乱的发丝全都捋到了耳后。
她脸上的皮肤很软，像是奶油做成的娃娃，这让厉辰不敢太过用力，生怕戳坏了它。
可是，这里曾有过一小片狰狞的擦伤。
厉辰没能看出有疤痕的存在，那些伤口似乎愈合的很好，可是厉辰清晰地记得，它们大致在什么位置，又把这片奶油一般的肌肤变成了何等骇人的模样。
忽然，厉辰的心里响起了一阵警铃声。
那是他必须要控制自己的理由。
他无法想象自己爱上一个人的模样，却一次又一次被那些在叶铖轩或是李管家口中的凌乱的情节，扰乱了心绪。
眼前这个安静的女人也是，只肖偶尔露出那么几分的脆弱的表情，厉辰就总是用那个，关于“夫妻”的借口，做出各种让他也不敢确定的，让他怀疑是否真的是自己做出的、这样那样的决定。
推开房门，厉辰有些怀疑自己这样的做法是否反而显得狼狈过头，就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先生。”
“爹地！”
李管家脸上噙着笑，目送着妮妮扑到了厉辰怀里。
厉辰僵硬地伸手，却还是像宣萱做过的那样，把面前的小丫头抱了起来。
“爹地，妈咪去哪里了呀？李爷爷说，要我们先吃晚饭，所以我和哥哥都吃过东西了！”妮妮说了一长串，才留给了厉辰回答的时间。
厉辰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僵直了，每个动作都颇有初驾驶高达的不流畅感。
“你们妈咪还在睡。”厉辰脑海中闪过一幕画面，又很快被他打散了，“按时吃饭是对的，以后也不用等我们。”
“那爹地，你的腿还有不舒服么？”小浩巴巴地看着厉辰，可是，厉辰的怀抱只有一个。
厉辰被小浩一提醒，才想起来这一茬：“不疼，睡醒之后就没感觉了。”
这话也是对着李管家说的，厉辰说完，余光便瞥见李管家已经悄然离开了。
“那就好，妈咪都快着急死啦。”妮妮搂着厉辰的脖子蹭了蹭，又挣扎着想跳下去。
把她放了下去以后，厉辰便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我以后尽量不发生今天这样的意外。”
厉辰的声音倒是淡淡的，略有些沙哑。
很平和，但绝对算不上温柔。
可仅仅是这样的态度，小浩和妮妮就已经很开心了。
这让他们感觉到，爹地还是爹地，和失忆以前的差别正在慢慢缩小。
孩子们这个岁数，正是适应力最强的阶段，尤其是妮妮，她似乎已经找到了和厉辰相处的正确方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顾自地和厉辰交流。
只要厉辰能回复她那么几句就是胜利。
“那爹地要和我们拉钩！”妮妮立刻放弃了黏在她脚下的吃吃，蹦回来坐到了厉辰旁边。
看着妮妮狡黠的模样，厉辰也只是轻点头：“好。”
小浩看着这情形，也静静地挪了两步，坐到了厉辰的另一边。
“你们的功课怎么样了，想回幼儿园读书么？”
这个问题，就有些复杂了。
“爹地，我都四岁半了，是不是再过一年就要上小学了？”妮妮晃着脚丫，一张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小浩抿了一下嘴唇，倒是有那么一点想法。
“小浩？”厉辰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立刻出声问道。
“我，爹地，我和妮妮还可以去幼儿园么？新的幼儿园，会和以前的那个一样么？”小浩很仔细地问着。
“可以去，如果你们更喜欢之前的幼儿园，也可以考虑。”
厉辰不记得什么之前的幼儿园是什么样子，但既然是小浩就读过的，那应该不会太差。
厉辰对这一点很自信。
可是，小浩却摇了摇头。
“我不想去之前的幼儿园了。”
“我也是。”妮妮也附和道，“会做噩梦的。”
“那个幼儿园，有人欺负过你们？”厉辰顿时皱眉道。
“没有，但是，”小浩赶紧否认，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但是有不开心的事发生过。”
“你直接跟爹地说就好了，是因为那个坏女人！”妮妮嘟着嘴，不满地补充着。
一来二去，厉辰也就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了。
“不想去的话，就换一个。”厉辰摸了摸小浩的脑袋，“既然你们都愿意去幼儿园，那就去吧。”
“那你和妈咪会一起接送我们吗？”妮妮期待地问道，“别的小朋友有很多，爹地妈咪都会一起接他们。”
厉辰才端起水杯的手莫名顿住了。
他看了一眼妮妮，见她仍然睁大了眼睛歪着头看自己，心里顿时一软。
“会。”
厉辰说完就又懊恼起来，赌气似的一口把那杯水喝干净了。
一旁，小浩却很高兴地和妮妮对视了一眼，要不是厉辰隔在中间，想必他们两个还会再击个掌。
“先生，您想在楼上用晚饭么？”
听到李管家的声音，厉辰拍了拍妮妮的肩膀，示意她回去找吃吃玩。
“等宣萱睡醒再说，不用着急。”厉辰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放在远处置物架上的笔记本。
“好的，那您随时喊我。”李管家察觉到厉辰的意图，上前把笔记本拿了下来，“我去给您煮杯茶。”
厉辰微微点头，便按下了开机键。
他从没想过自己还会习惯这样的做法，在，书房以外的地方工作。
妮妮和小浩就在一旁吵吵闹闹，厉辰却并不觉得吵闹……
卧室，宣萱睡醒的时候，阳光早已经消失了。
那片火红而美丽的云霞随着太阳的消失而变成了一片阴霾，窗外灰蒙蒙一片，再差一点就会变成黑漆漆的了。
宣萱抬起手，想把手机从茶几上摸回来，却忽然发现了压在自己身上那一片沉甸甸的毯子。
这让她瞬间惊醒过来，张望着看向四周。
没有人。
手机的光适时照亮了宣萱的脸，虽然是夜间模式，可猛地亮起来还是有些刺眼。
“厉辰？”
宣萱小声喊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厉辰大概早就出去了。
不过她身上的毯子……宣萱捏着那块面上覆着短绒的毯子，一时间有些失神。
这还是厉辰第一次直白地表现出了类似关心和体贴的东西。
虽然切实地相信着，厉辰还不可能想起来什么，但宣萱还是因为种种迹象而难过起来。
醒来以后，她也没有起身，反倒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蜷成了一团。
手机忽然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