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冷风嗖嗖的清晨，露珠变成了霜趴在窗户上，哪怕屋子里温暖如春，厉老爷子也还是颓靡不已。
一晚上的时间，他整个人都仿佛凭空又老了十岁。
作为厉老秘书的杨蓉早已回到了这里，好不容易摸清了厉氏目前的运作方式，却又不得不因为厉老爷子的命令回来，她显然是有些怨愤的。
“回来了。”厉老爷子老神在在地看着壁炉里的烈火，不动如钟。
杨蓉不敢向厉老爷子甩脸色，赶紧躬身上前：“张秘书让我把这个递给您，说是，厉总准备的。”
厉老爷子却没有接那份文件袋：“听说，网上闹得很凶？”
有些偏激的言论，根本没人敢告诉厉老爷子，杨蓉自然也一样：“是有些动静，但咱们厉氏口碑向来很好，只不过是对厉总的私事有些。”
“厉辰和厉氏是一体的。”
“可是，顾家那边放了一份亲子鉴定在网络上，能够证明厉总还有顾小姐，和小浩的亲子关系。”杨蓉仔细打量了一番厉老爷子的神色，又谨慎地开口道：“这样一来，如果任由顾家引导舆论，顾莱涉嫌的事件也会对厉氏有所影响。”
“那是顾家的事，你以为警察抓人不需要证据的么？”厉老摇了摇头，“我们不落井下石，就足够厚道了。东西打开，我看看这个臭小子又搞什么鬼。”
杨蓉赶紧动手，可文件袋里的东西才抽出来，她那张精致而冰冷的面庞就有了几乎要碎裂开来的倾向。
她满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文件，半晌说不出话来。
“杨蓉？”
直到厉老不满地开口，杨蓉才像是被泼了一头冷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厉老，这上面。”杨蓉咬了牙，索性把几份文件的第一页全都抽出来，摆在了厉老面前，“小浩，小浩和妮妮，都是宣萱的孩子！”
屋外，仍然是一片宁静。
不同于林中的厉家老宅，海边的度假别墅里，此刻已经充满了欢声笑语。
“总之，小若你路上注意安全，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宣萱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不禁有些心虚起来。
昨晚她的手机不断有消息进来，她早就给手机开了免打扰，好像真是连小若都联系不上她。
“我没事，叶总都安排好了，不会有记者找到我头上的。”小若挥挥手，笑着上了车，“走啦，宣萱姐再见。妮妮，小浩，再见咯！”
“小若阿姨再见！”妮妮和小浩齐齐挥着手，母子三人一直目送着小若所在的那辆车开出几十米，这才回身往屋内走去。
“妈咪，我还想去抓小螃蟹。”小浩摇了摇宣萱的手，“我想养一只小螃蟹，可以么妈咪？”
宣萱另一只手牵着妮妮，反抗不能，只好转头怪厉辰：“不许跟你爹地瞎玩，海滩上那么凉，回头该生病了。”
“可是我有好好洗热水澡。”小浩丧气地垂了头。
这几天下来，这孩子也终于显出了几分同龄如妮妮一般的活泼来，再也不像先前那样木愣了。
宣萱尽可能地想办法诱导小浩，不想让他小小年纪就每天板着脸，不敢笑得大声，更不敢哭得大声。
“那妈咪，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呀？不能摸小螃蟹，在海边待着都没意思！”妮妮也垂头耷耳地抱怨着，“我想再去一次游乐园。”
说起游乐园……宣萱忽然想起了上一次的游乐园之行。
那时，还是天气和夏天没什么区别的秋天呢。
客厅里，厉辰看见母子三人走进来，立刻迎了过来：“铖轩回来了。”
“真的？”宣萱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L城那边的事他忙完了？”
“早就忙完了。”厉辰看着宣萱高兴的样子，眼神立刻怪了起来，“他回来，你高兴什么？”
“因为我想舅舅啦！”妮妮一下就扑到了厉辰怀里，“对了，爹地，以后小浩是不是可以跟着我一起喊舅舅？”
小浩眼睛也发亮了。
叶铖轩愿意带着孩子们玩儿，更是玩儿的不讲究。
他甚至带着这两个孩子进草坪里抓过蜗牛，最后三个人弄得一身泥回家，叶铖轩险些没被叶夫人扫地出门。
所以，比起对厉辰和宣萱的喜爱，叶铖轩显然也是有着不一样的优势的。
“应该跟小浩改口叫叔叔才对。”厉辰一脸商业假笑，“我们认识二十年，你妈咪才跟他认识多久。”
“可是妈咪和舅舅是异性兄妹诶，要是改口，我以后就没有姥姥姥爷了！”
“喊舅舅。”宣萱面无表情地把妮妮拽了回来，也不知道厉辰这又是吃的哪门子飞醋。
且不提那时候叶铖轩追她也不知道有几分真意，后来相处中，宣萱是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所谓爱意的。
否则，不用厉辰说，宣萱自己都会先跑得远远地。
“舅舅，呵。”厉辰没再反驳，似笑非笑地看向宣萱。
宣萱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立刻撒开牵着小浩的手，主动走进了厨房：“我去洗碗。”
“已经丢洗碗机里了。”厉辰朗声道。
宣萱顿了一下，脚步不停：“那我去擦灶台。”
“我也擦过了。”厉辰音量不减，语气中却明摆着一股子好整以暇。
宣萱这下憋不住了，回头大喊：“你擦的不干净，不可以么！”
这下，换成父子三人笑成了一团。
把两个孩子送到了书房，厉辰便来到了阳台上看孩子们玩耍，自己则拨通了一个电话。
“检测报告怎么是真的？”叶铖轩批头就是一句。
“不奇怪，那是顾瑶四年前的杰作。”厉辰淡淡地开口，“孩子都偷了，再偷些血样又有什么奇怪的。”
“那你怎么不把宣萱和小浩的亲子鉴定放上去，你没看网上都骂成什么样了？”叶铖轩一落地就看到那么多贬斥宣萱的消息，整个人都快气成了河豚。
“阴谋论才是最可怕的东西，现在把亲子鉴定放出去，互相指责作假，然后给顾瑶博取更多的同情心？”厉辰不咸不淡地开口，一点也不显得紧张，“最重要的是那两个人，只要他们交代了，难道还会怕别的么？”
叶铖轩皱着眉思虑了片刻，这才不得承认，厉辰的想法确实更全面一些。
不过他实在不甘心，也就只能加快手上的动作。
“你真的不打算让宣萱见他们一面？”叶铖轩又问道，“我待会可就直接把人送给警察了。”
这次换厉辰沉思了片刻。
“不见。”
他终于还是替宣萱做出了决定，虽然他并不觉得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痛苦的事情，最好不要一遍两遍地去回忆，否则痛苦就会腐烂，将所有好的回忆全都感染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