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友好的协商”一直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接近尾声。
这期间，只要乔副总一显颓势，宣萱就一定会恰到好处地接一句略显尖锐的质疑，让柴俊脸上的表情再僵硬片刻。
这样一来二去到现在，三人脸上的笑容已经因为疲倦而真实许多了。
“我身边的人但凡有叶秘书七八分能干，我也就能省心的多了。”柴俊看了一眼自己的秘书，调侃道，“看了这么久，跟叶秘书取到经了么？”
柴俊的秘书也有些窘迫，因为这两个小时，他真是没怎么开口，确实是显得不大好看。
宣萱仍然笑得标准：“柴少抬爱了，我确实没能将这些项目了解得太清楚，所以才这样莽撞，实在惶恐万分。”
柴俊仍是笑眯眯的，眉眼之间的痕迹，竟然让宣萱觉得有些眼熟，只是实在想不起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总之，厉氏和柴氏也是多年的好友了，虽然有些许分歧，大处却不会有差。听说这次厉总也来忙别的事了，我这个地主怎么也要做东的，不知厉总有没有空赏光？”
乔副总听见这话，赶紧抢在了宣萱前面：“您实在太客气了，厉总这次的时间确实有些紧张，柴少盛情，我一定如实转告厉总。”
柴俊摇了摇手中的茶杯，又抿了口茶水：“那鄙人就恭候了。”
说罢，柴俊就率先起身往外走去。
宣萱赶紧跟在了乔副总身后，一行人直寒暄到电梯旁才道别。
紧接着回到楼上，宣萱一眼就看见了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厉辰——她对“时间紧张”这四个字又有了新的理解。
“怎么样了？”厉辰坐起身看向二人。
乔副总斟酌着用词，跟厉辰汇报了情况，其中没少称赞宣萱起到的作用。
宣萱也不谦辞，只不过今天的谈话太过顺利，让她也有些没底。
“没有纰漏就好，这次算你将功补过。”厉辰说着，又从桌上抽了几份文件出来，“有问题的地方我都标注了，解决好以后再来说明情况。这次的情况不是有人泄密，你不用紧张了。”
乔副总楞了一下，总算是松了口气：“那我回去就开会。”
“跟柴俊约晚上的饭，他这次回去要花些力气才能说服柴氏内部的人，之后的合作里，多给他点甜头。”厉辰一样一样吩咐着。
乔副总又连连称是。
说起来，能做厉氏燕京分部的副总，这位也算是一方大员了。可他在厉辰面前却如此谦卑，甚至每一次都亲自来汇报情况，而不是假他人之手。
这样的态度，当然只能是因为，厉辰在厉氏内部的绝对权威。
宣萱看着厉辰，眼神颇有些复杂。
“叶秘书，麻烦你帮我们倒杯水，可以么？”乔副总又在和厉辰讨论别的事情，一时口渴便只好麻烦宣萱。
可厉辰听了乔副总的话，顿时挑起了眉。
乔副总这才发觉自己失言了，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岔了，厉总，我忘记告诉您，之前在柴二少那里我是这么称呼叶小姐的，毕竟助理听着。”
不太尊重人。
没错，这样级别的会谈，秘书还情有可原，哪有派个助理上阵的？
“没关系，就这样称呼吧。”厉辰瞥了一眼宣萱，见她窘迫着起身去倒水，唇角有些上扬的意思，却很快就收拢了。
乔副总没有察觉到空气中涌动的暗流，挠了挠额头，便又伸手指向了文件的一处细节。
而纯粹只能做会议记录的宣萱，则几乎一刻也不停地打着字。
直到时钟接近十二点，宣萱终于开口提醒了一下这两位工作狂。
“你去点餐，暂时不用记录了。”厉辰这才勉强开口，似乎还嫌吃饭耽误时间。
宣萱无言以对，索性没再插话问他们要吃什么，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间打内线电话订餐了。
点好菜，宣萱刚想回去，就听见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只有一个“菱”字在闪烁着，她顿时一阵紧张。
“喂？”
宣萱接通了电话，一边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你那边发生什么了么？”叶安菱的声音略有些急切。
宣萱理了理思路，开口道：“我跟厉辰出差到燕京了，替他出面谈了些生意上的事。”
“那你知不知道，柴家的人为什么忽然松口要和我们合作了？”叶安菱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兴奋中却又带着一丝不安，生怕这是什么陷阱，“我父亲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柴氏现任总裁的秘书忽然联系了他，要约谈合作的事。”
宣萱顿时一愣，却压住了声音中的惊异：“我今早见的人叫柴俊。”
叶安菱那边安静了片刻，忽然出现了一阵哽咽声。
“谢谢，宣萱，真的谢谢你，我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到这份上，你的恩情我们叶家会永远记得。”叶安菱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边哭边道，“有了柴氏的合同，宏光就彻底度过这个坎了，真的谢谢你！”
宣萱一时有些局促，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句话来：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我拿钱做事而已，不用谢我什么，”宣萱笑了笑，“真想感谢我，再给我加一笔奖金好了。”
“一定的，你放心，我们叶家都是知恩图报的人，虽然先前没有想到真正能救宏光的人还是你。”叶安菱仍然抽泣着，半晌，才逐渐平息下来，“虽然是好消息，但之后，麻烦你继续留在厉总身边一段时间吧，否则我怕会再出什么变故。”
“这个没问题。”宣萱叹了口气。
顾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手，但眼下这样，能不能离开厉辰倒也没那么重要了。
“不过，先前我跟你说的事，你要做好准备。叶家情况好转，顾瑶一定会有动作，到时候……”
宣萱说的是那些裸照，叶安菱也很清楚。
虽然宣萱觉得顾瑶还会再酝酿一段时间，可未知时间的定时炸弹，总会使得人心惶惶。
“你低估我了。”叶安菱擦了一把眼泪，“我的一切都是我的家人给我的，那些照片，也是我自作自受。只要宏光还在，叶家还在，我就不会在意那些东西，大不了我一辈子都不回国了。一些八卦而已，不能把我怎么样。”
宣萱心中忽然生出一丝钦佩来。
虽然叶安菱会投机取巧找她帮忙，可是，叶安菱也是个活得很清楚的人。
她知道，给予她一切，给予了她安心读书和肆意享受生活的机会的究竟是谁。
所以，遇到了困难时，她也能够承担自己的那一份责任……真好啊，像这样承担责任相互付出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