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菀花趴在桌上,“荫幺妹,这样说自个先生,不是非常有礼貌。”
荞玉荫吐舌,向前又凑凑,去摸孙菀花的头:“没有发热呀……那你们跟我说,你们两个咋了嘛。”
孙菀花也不瞒着荞玉荫,三言两语把事说了下。
荞玉荫年纪小,想的也没有那样多。她就是有些为彦家表姐担忧,叹息:“彦家近来可真倒血霉。”
……
今天甑闻光自然是缺席的,大概桢家忙乱,书堂这边忘记了给甑闻光请假。
先生蹙着眉头,拿着书卷敲着桌边沿:“甑闻光这是迟到还是旷课了?”
很无奈之下,孙白杨只好站起,给甑闻光请了个“家里面有事”的假。
因为孙白杨在先生眼中就是那种品学兼优又上进明事理的好娃娃,他这样代人请假,先生也没有猜疑,点头,这事即使过去了。
孙白杨舒口气,又觉的,下学后还是去甑闻光家一回比较好。
孙白杨不是第1次去甑闻光家了,安姥爷熟门熟道的驾驶车把孙白杨送至了曾府门边。
曾府正门紧合着,孙白杨有点迟疑,还是举手敲了下角门。
好快就有门子把角门开了一遛缝儿,在门后看着。
孙白杨曾来过不只一回,门子是认得他的,舒口气把角门打开,凄笑说:“孙郎,来寻我们少爷玩?我们少爷今天不在家。”
孙白杨点头:“我知道,你们太太在么?我来瞧瞧有没有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门子叹息,使人把孙白杨送去。
甑汪氏一晚未睡,却是又因担忧甑闻光,即使躺在炕上也睡不着,熬的整个人全都憔悴了许多,在侧室软塌上支着头,满面愁苦。
孙白杨规规矩矩的进,同甑汪氏行礼:“太太,我来瞧瞧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甑汪氏装作笑:“好娃娃,难为你有意了。昨夜中我也急晕,扰你们一家人歇息。待温光来,我定然扯着那死小子上你家赔罪去……”
她讲着,又想起可不可以寻回长子还是个未知数,一时候怔在了那,眼又红。
孙白杨便绞尽脑汁的安慰甑汪氏,陪着说了好半日的话。
而后孙白杨要告辞时,却是见到外边一阵嘈杂,一名猛男粗暴的扯着一个少年郎郎的衣襟进院。
那少年郎郎虽说有点窘迫,一身衣袍也有点脏污,似个要饭的小叫花子。可这小叫花子,不是甑闻光又是谁?
甑汪氏泪夺眶而出,喜出望外的扑出。
那猛男一脚把甑闻光踢翻在地,粗声粗气说:“你个死小子,今天我非要把你的腿打断!你瞧叫你母亲担忧成咋样了!”
讲着又想去踢他。
甑闻光自知惹了大祸,卷缩起体,双掌抱着脑袋,一下不响等他父亲踢下。
孙白杨有点急,却不及过去拦住了。
在他想叫住手时,有人比他快了步。
“官人!住手!”甑汪氏喊住了猛男。
原来这猛男是甑闻光的父亲。
孙白杨有点窘迫,心中暗庆自个没有向前去拦着。
恩,甑闻光这样春节岁了还玩离家出走,合该给凶悍打一顿。
甑汪氏眼中掉泪,从地面抚起甑闻光。甑闻光哪见到过他母亲这副样子,呆住了,讷讷说:“母亲,你不要哭呀……”
“啪!”
甑汪氏抬手扇了甑闻光一记响亮的耳光,而后在甑闻光捂着脸错愕的目光中,又是反手一抽,凶悍打了甑闻光另外半张脸一耳光。
孙白杨也给震住了。
甑汪氏强忍着眼中泪,凶悍看着甑闻光:“你说,这一日一晚,你去哪了!”
甑闻光反应过来,见他母亲这样子,知道自个这回是真把他母亲给惹急了,也不敢耍滑头,安安分分说:“我陪着芷若去寻彦少了。”
甑汪氏险些给甑闻光气的发癫。
她指着甑闻光指头颤抖了半日,半句也讲不出,一甩手,气的进屋。
甑闻光有点茫然,他母亲这又是咋了。
甑都尉大吃一下:“你个死小子在这跪着给我好好反省!敢动一下我就扒你皮!”
说心急着进屋去安慰甑汪氏了。
甑闻光听言不敢抵抗,又瞧孙白杨一眼:“你往那边点,否则我成了跪你了。”
孙白杨见甑闻光还可以和他油腔滑调,可见在外边是没有吃什么亏,板着脸往边上迈了步。
甑闻光安安分分面朝屋门跪下。
孙白杨蹲在一边,问:“到底咋一回事?”
甑闻光也轻声说:“昨天我回时,琢磨着给我母亲买一些东西,出便见到芷若从外边走过,就赶紧追去……后边有小流氓揪缠芷若,我帮着撵走了,芷若便拜托我带她去寻彦少……噢,就是前日那长的比娘子还好看的冰块大哥。”
孙白杨无语的看着甑闻光。
甑闻光继续说:“结果儿倩也不晓得那冰块大哥住在哪,咱们两个只得捱着客馆问……道上还碰着了当初给我撵走的小流氓来寻仇,我就扯着芷若一道跑一道跑,他们追赶了半日。后边我们两个费了好大功夫才摆脱那帮人,躲在破庙里过了一晚。”
提到这儿,甑闻光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声,脸面上浮起红晕,幸福甜蜜的样子。
孙白杨继续无语的看着甑闻光。
甑闻光赶紧轻声解释说:“你可不要多想呀,咱们两个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不今天一早,咱们便一道避着那一些小流氓,一道往城中心边问边走。”他脸面上浮现一点懊恼,“这不,人还没有寻到,就给我父亲抓回了。”
孙白杨听的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蛮遗憾呀?你知不晓得把你家里面人全都给急坏了呀!心中连这一些数全都没有?”
甑闻光见孙白杨和个小老头一般教育他,赶紧说:“诶诶,我这不晓得自个错了在这安安分分跪着么?你就别说我了。”
孙白杨才懒的管他,起拍了一下衣袍下边粘着的尘埃,高高在上的睨了他一眼:“你就跪在这好好反省下吧,我要归家了。”
甑闻光诶了声,赶紧挽留,“弟兄别呀,哥哥我还有些事寻你帮忙。”
孙白杨困惑的看着他。
甑闻光左右一瞧,四下无人。虽说廊下院门边全都有仆人经过,可离这边院中心全都有不小的一段距离,料来也听不见。
甑闻光这才安心的压低了声音:“芷若给我父亲遣人送回她家了,我担忧她归家会给骂,我去帮我打探打探……”甑闻光给孙白杨丢了个“你明白的”目光。
这样的时候心中还记挂着人家娘子,甑闻光你也能的!孙白杨面无神色的转头要走。
“诶诶诶,弟兄,弟兄,白杨弟兄,你听我说呀!”甑闻光情急之下险些起追来,他也顾不及压轻声音了,“她一娘子家,我怕她遭家人责骂想不开……这回她冒险出也为求彦少去放她家里面人一马……”
“你给我住口!”
甑都尉满面恼火的从屋中迈步出,看甑闻光气不打一处来:“我瞧你念书真是读傻了!这回彦家牵掣的事是小事么?即使那彦芷若在彦少眼前再的脸,她凭什么觉得她求求彦少彦少便会放过她?她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你也跟随着瞎闹!”
甑闻光张张嘴,又闭紧了嘴,脸上的表情却是照旧犟得很。
甑都尉实在要给长子给气疯了,可好赖孙白杨在场,他维持着最终的理性,同孙白杨客气说:“小公子,劳烦你家里面费心。改日我带这死小子去你家道谢去。”
孙白杨连道不必,知趣的告辞。
他刚走出不远,就听到了背后甑闻光给打的鬼哭狼嚎的声音。
孙白杨步伐顿也未顿,心中大叫,打的好。
甑闻光便合该给好好拾掇一顿!
到家,孙白杨把甑闻光彦芷若全都给寻到这事前后因果全都和荞氏孙会勤说了。
荞氏双掌合十念佛,说:“可算寻到,这心呀,可算搁下了。料来今夜可以睡好觉。”
孙会勤叹说:“太太就是心善。”
荞氏笑说:“当不起相公这声夸。我在想,芷若历来高傲,这回居然肯为家里面人去求旁人,盼望姨外婆她们念及芷若这一分孝心,不要太嗔怪她这回的齐莽。”
孙会勤接连点头。
回自个院,孙白杨简单的把事和两个大姐说了下,末了老气横秋的样子,感叹一句:“妇人可真是红颜祸水呀。”
孙菀花孙樱花失笑。
谁承想,隔天,彦府那边传来了消息。
彦老太太离世了。
知道这消息时,荞氏正在同孙会勤用早餐。
听的彦府传话的仆人说了这事,荞氏手中的筷下一子掉到桌上。
那仆人是个干练的婆娘,荞氏认的她,她是彦老太太面前一个婆娘,姓郜。
“前几天过生日时还好,咋就……”荞氏失声道。
郜婆娘一身素色,脑袋上插着一朵小雪花,满面戚戚:“荞嬷嬷也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前一些天,咱们大伯二爷给官家衙门抓走,那时我们老太太就有些扛不住了,晕去,医生说是中了风,得亏抢救及时,算是救了来,医生那时说要好好养着,心情不可以过于激动。谁承想,前日我家大小姐居然私自出门,同外男在外边过了一晚,昨天给人送回后,咱们老太太便气的又发病了,请了医生,医生却是说回天乏术,叫我们打算后事……今天还没有天明时,老太太便……便去了……”郜婆娘抽噎着不可以讲话。
荞氏惊呆了。
孙会勤有点担忧荞氏的身子,赶紧说:“太太,你如今怀着身体,可不可以哀毁过度。”
郜婆娘虽说觉的荞氏该疼哭流涕才符合对老太太的敬重,可荞氏究竟还有身体,擦了下泪,郜婆娘赶紧说:“对对,胡太爷说的对,荞嬷嬷也要留意自个身体。我知道老太太去了你也非常难受,可逝者已矣,千万不要太难过伤了你肚子中的孩子。”
好像给提醒一样,荞氏反应过来,从衣袖中抽出帕子,按着眼尾,哀泣的样子:“郜姑姑说的是……不知彦老太太什么时候发丧?”
提到正事了,郜婆娘轻轻挺直了腰杆:“彦老太太生前德高望重,必要停灵七日才可以发丧……”她瞧眼荞氏,哀哀叹着,“就是目前天炎热,停灵七日必要用许多冰块,府中原先就给抄了家……”
荞氏是人精,哪听不明白郜婆娘话中的意思?她赶紧说:“姑姑不必忧心,彦老太太是我姨外婆,她去了我身为小辈儿自然是要敬一分孝心。”
讲着,她给闾婆娘使眼色:“姑姑,去,开我私房钱那匣,拿200两出。”
孙会勤赶紧说:“太太,哪可以让你动你的私房钱,走公账即可。”
荞氏手柔柔的摁住孙会勤的手,阻了他起叫人,荞氏面带哀愁,神色凄迷:“相公,彦老太太走了我难受的紧,这200两奠仪算是我对她的一分孝心了。”
孙会勤听荞氏这样一说,只得点头。
闾婆娘一边仓促往内阁走,心中一边生笑,要是她们姑爷,还是太憨厚了点。这200两她们太太出,既是全了一分礼仪,又可以体现她的孝敬,百利无一害的事。
左右她们太太近日中托孙菀花的福,入了10000两的帐,手中阔绰着。
闾婆娘拿钱来,径直交给了郜婆娘。
郜婆娘接了,满面的感怀:“荞嬷嬷真是一片孝心,料来老太太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动不已,庇佑你顺利诞下麟儿。”
这话听的荞氏心中舒畅异常么,她说:“对了,郜姑姑,还有一事,我怀着身体,也太不方便去彦老太太灵前叩头……”
郜婆娘闻琴音而知雅意,况且手上还拿着一张200两的银钞,赶紧说:“荞嬷嬷对老太太的孝心,人尽都知,目前没法前往也没法子,到时你令府上的姑娘去为你嗑个头就可以了。”
荞氏心中满意,点头,拿帕子蘸了一下眼尾不存在的泪,说:“那我就不送姑姑了。”
祁婆娘出送郜婆娘了,孙会勤也去了商行。荞氏松泛下,依在窗子前软塌上,两个丫头在一边轻轻摇着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