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相府门前停满了大大小小的马车,门前挂着的大红灯笼和喜庆的红色绸缎昭示着,这家正在办喜事。
只是在门前迎客的林家大哥的脸色实在算不得好。
不像是要嫁妹子,倒像是在迎接土匪。
“恭喜恭喜啊!”一位年轻的大人走到林峰面前,一看见林峰阴沉的脸色,打好的腹稿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得干巴巴道了句“恭喜”。
林峰臭着脸拱了拱手,朝着那位大人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大人便迫不及待地朝里边走去了。
此时的林相爷正在前厅,与几位朝中的肱骨之臣笑谈,看起来就是一个为了自家女儿的出嫁而开心的父亲。
这场景看得几个扎堆在角落的大臣不忿。
“你说这相爷怎么想的?前段时间还跟九皇子针锋相对呢,这一眨眼,就成了人家老丈人,这翻脸翻得可真够快的!”
“哼!能一样吗?一个月前九皇子不过是揽了监国之权,充其量也就是个代理的罢了,现在可不一样了,听说啊,”说话的大臣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道:“上头那位已经把遗诏都写好了,没别人,就是九皇子!”
“啊?”几位大人面面相觑:“不能吧?皇上如今正值壮年,怎么就……”
“得了吧,正值壮年能闭宫休养这么长时间?”
其余几人哑口无言,显然也是有此疑惑的。
那大臣饮了一口酒,幽幽叹道:“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几位大人听了如此一番话,也没了什么玩乐的心思,皆是沉默地饮着酒不知在想些什么。
*
卧房中,林夏穿着一身绣金边儿的凤冠霞帔,平日里略施脂粉的小脸上被画了一副艳丽的浓妆,却没有丝毫违和感,看起来完完全全长成个大人了。
此时林夏正噘着嘴看自己鲜红的唇,微微偏头道:“你们看,这颜色也太红了吧?真想动手抹掉!”
旁边的翡翠掩唇笑了:“林姐姐就忍忍吧,新娘子的口脂都要涂这个颜色!”
明珠激动道:“林姐姐涂这个颜色也好看!”
林夏又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真的?”
明珠重重点了点头,林夏这才放弃了要擦掉这口脂的想法,让丫鬟继续在自己脸上描描画画。
“小姐!您又把盖头拿哪儿去了!”铃铛气呼呼从外间跑了进来。
林夏忍不住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施妆的丫鬟赶紧道:“小姐别动!”
“那个,要不再找找衣柜里边?”林夏小声道。
铃铛气得跺了跺脚,一转身跑到衣柜旁边开始刨衣服。
翡翠看了看一屋子手忙脚乱的人,笑道:“我也算参加过几次姑娘家出阁,可从来没见过像姐姐这么慌乱的!”
林夏无奈道:“你就别拿我打趣儿了,我这儿已经够忙的了。”
“好!”翡翠笑了笑,眼睛不经意间一瞥,看见门前闪过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翡翠皱了皱眉,脚步往外挪去。
“你是?”
赵雨笙攥着一根尖锐的簪子,手止不住地发抖,忽的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她猛地一回头,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翡翠脸上的笑意不变,心中却是咯噔一下。
“赵姑娘,你也是来祝贺林姐姐大婚的吧?”翡翠热络道。
赵雨笙一怔,道:“啊,对啊,没想到翡翠郡主也在这儿,表妹现在身边有人吗?”
翡翠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赵雨笙隐在袖子中的手,道:“当然有啊,今儿个林姐姐大婚,丫鬟婆子可不都得围着她?”
赵雨笙眼色一暗,拳头紧了几分。
“正好,”翡翠笑眯眯道:“林姐姐说她饿了,托我去拿几块糕点,可是我对这相府不甚熟悉,不知雨笙姐姐可否给我指个路?”
“可以,厨房就在……”赵雨笙下意识就要回答,忽的一顿,笑了一声道:“郡主初来乍到,恐怕去厨房要找好一会儿路,不如这样,我去拿糕点送给表妹吧。”
“怎么能麻烦赵姑娘呢?”翡翠为难道。
赵雨笙摇头:“这怎么算是麻烦呢?就这样说定了,郡主先进去吧,待会我将糕点送进去便好。”
说着,脚步一转,急匆匆朝着院落外走去。
翡翠看着赵雨笙身影消失在转角,赶紧朝着林夏房间跑去。
“林姐姐!”翡翠推开帮林夏梳妆的丫鬟,对着林夏耳语道:“我刚刚看见赵雨笙了!”
林夏闭着的眼睛睁开:“赵雨笙?她来做什么?”
“不是说她跟九堂哥……有私情吗?”翡翠担忧道:“我看她神色好像有些不对劲,就把她骗去拿糕点了,现在怎么办呀?”
林夏低头想了想,道:“没事儿,我叫丫鬟婆子注意些就是了,你带明珠离远些。”
翡翠点了点头,去找明珠那个傻大姐去了。
赵雨笙手中端着两盘糕点,进了林夏的房间。
一眼便看见宛若众星捧月一般被围在众人中央的林夏,赵雨笙嫉妒地看着她身上的大红嫁衣,看着那金光闪闪的凤冠,心中有一道声音在微弱地呐喊着。
若不是林夏,这些东西本该是我的!凤冠霞帔是我的,九皇子妃的位子是我的,羡艳的、嫉妒的目光也应该是我的!
若是没有你的出现!我早就是赢家了!
赵雨笙迈着小步子走近林夏,越走近越发现,林夏身边的似是一个一个散开了。
她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现在没有人注意,只要自己动作够快就一定可以得手!
赵雨笙激动地哆嗦个不停,丝毫没有发现越过的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甚至有几个婆子轻手轻脚地站在自己身后,每当自己动一步,身后的婆子便会逼近一分。
这时,林夏倏地一扭头,看见赵雨笙的时候眉头轻蹙了一下:“赵雨笙,你怎么会在这儿?”
赵雨笙停下步子,笑了笑,道:“表妹,我是来祝贺你大婚的。”
“那可真是谢谢表姐了,不过……”林夏挑了挑眉头:“表姐不介意我嫁给九皇子?”
赵雨笙手紧紧扣着托盘,道:“表妹这是说什么呢?你要与九皇子成亲,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介意呢?”
说着,强强挤出一个笑容。
林夏盯着赵雨笙片刻,唇角一勾,鲜艳的大红色立刻勾勒出别样的风情来。
“我还怕表姐会因为我要嫁给九皇子而恼怒呢,现在看表姐没事,我就放心了。表姐手上这是?”
赵雨笙往前松了松托盘:“我特意帮表妹拿的糕点,表妹可要先填填肚子?”
林夏点了点头,道:“那就多谢表姐了。”
说完,林夏葇荑向前伸去,就要拿赵雨笙手上托盘。
却见赵雨笙往前走了一步缩短了与林夏的距离,两手倏地扔掉托盘,从托盘下露出一个尖利的簪子,狠狠往前刺去!
“林夏!我要杀了你!”
却见林夏毫不废话,一脚踹上赵雨笙的肚子,将她往后踹了几步远。
不等赵雨笙回过神来,只觉背后不知伸来几只手,将她噗通一声按倒在地面上。
手中的簪子霎时被人夺了去。
“林夏!你!”赵雨笙恶狠狠开口,还未说完,便被丫鬟婆子拉扯着出了林夏的卧房。
林夏揉了揉自己肩膀,道:“赶紧的,给我补补妆!”
随后便有几名丫鬟走了进来,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着刚才的活计。
一个小厮匆匆穿过来往的人,趁着其他人的说话间隙附在林相爷耳边说了几句话,便见林相爷朝着几位大臣拱了拱手。
“诸位,林某有些事情要处理,失陪了。”林相爷笑着道。
几位大人连忙摆手。
待林相爷随着小厮穿过花园,走到了一条小道上,林相爷这才怒声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小厮苦着脸道:“相爷息怒,今日宾客众多,那人不知怎么就摸到了小姐房间……”
“今日负责守卫后院安全的护院,全部扣薪两月,让他们长长记性!”林相爷一摆袖子,怒气冲冲地朝着林夏院子走去走去。
一进林夏的小院,便见门口几个护院正按着一个挣扎不休的女子。
那女子浑身穿着华贵,一看便是个来头不小的人物,然而此刻她被按在地上无法动弹,却还是死死瞪着林夏的房间,仿佛要瞪出一个洞来。
“姨夫!姨夫救我!”赵雨笙看见林相爷,顾不上平日里对他的惧怕,想要开口呼救。
“你们不知道将她的嘴堵起来?”林相爷淡淡看了一眼护院头子。
护院头子立即感觉到一阵压力袭来,赶紧随手拽了个洒扫丫鬟的抹布。
赵雨笙只觉下颌被人一捏,然后便被塞进了一个有味道的抹布,口腔鼻尖瞬间被一股酸臭味充斥。
“呕……”赵雨笙干呕了一声,眼睁睁看着林相爷走过自己,朝着眼前开着的门走去。
林相爷走进林夏的闺房,一眼便看见了端坐在梳妆台前的林夏。
林夏翻了个白眼:“她是怎么进来的?”
说着朝着门外的赵雨笙扬了扬下巴。
林相爷道:“护院失误,不过也算歪打正着,我正好找她有点事儿。好了,吉时快到了,你准备好了吧?”
林夏笑了笑:“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