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伏在地上,宇文云瑞恭谨地跟在沈贵妃身后,目不斜视地走向了贵妃下首的座位。
“起。”皇上摆了摆手,众人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坐到了自己座位上。
皇上在上面讲些什么,朝臣又在下方附和些什么,林夏全然没有听见,她的思绪早在头先太监通报来人的时候便飘走了。
从小时候飘到了情窦初开之时,又飘到了那个闷热的夏日,荷塘边清凉的风吹过,自己的血液如同此时一般,好像粘稠地无法流动,明明是夏日,却有冰冷席卷全身,就在那两道身影贴近之时。
尤虞先发现了林夏的不对劲,她揪了揪林夏的衣摆,但是林夏丝毫没有动静,只是白净的手指用力地攥住自己的衣袖。
尤虞见状,生怕她伤了自己,赶紧轻轻掰开她的手指,也是这动作,将林夏拽回了现实。
林夏看向尤虞,眸中有一抹显见的脆弱,看得尤虞心一疼,然而不待两人交流,便听见皇上的发问声响起。
“林夏,听说前些日子你病得厉害,如今身子可有好一些?”
“回皇上,臣女无碍。”林夏从容地站起来,恭敬地回道。
只是那苍白的脸色实在是算不得好,贺兰烨偏头看过去时,不由蹙眉。
“那就好。”皇上摆摆手让林夏坐下。
宇文云灵轻声哼了一声,斜了林夏一眼,却因着这一眼流露出些许风情,让一个刚刚站起来的高壮汉子直了眼,他旁边蒙着面纱的女人推了推他,他才回过神来,走到了场地中央。
“尊敬的大渝皇帝,王子阿希德代我乌耶国国王对大渝强国献上美好的祝福。”阿希德摆出谦卑的态度道:“请允许我国的丽塔公主为皇上献上一首舞蹈。”
皇上点点头:“可。”
便见坐席上的女人站了起来,身上充满异域风情的衣裙坠满了宝石,随着她的动作闪闪发亮,她面上挂着的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熠熠发光的双眼,看起来深邃又充满野性。
看惯了娇柔的大家闺秀,场中大部分男子的目光不由得被丽塔公主吸引过去。
然而,说是要献舞,实际上不过是国与国之间的联姻罢了,众人心知肚明。
丽塔公主步伐翩翩,待带来的乌耶宫人演奏起节奏感极强的曲子,她也开始动了起来。
她上半身穿着一层小衣,堪堪遮着胸部,露出了纤细的腰肢和肚脐,若不是外边还罩了一层薄纱,恐怕大多人都不敢再看了。
不过如此也没好到哪儿去,因为她动作幅度过大,那一层白纱半遮半掩,不时露出凝脂一般的肌肤,只几个男子全程看完,剩下的人皆是看了几眼就挪开了视线。
最后跳完了舞蹈,那丽塔公主微微喘着揭开面纱。露出一张性感又张扬的面容,果然是个尤物。
不过场中大部分女子想的都是狐狸精这个词。
“祝大渝繁荣昌盛,国泰民安。”丽塔拐着别扭的口音道。
皇上笑着抚掌,道:“乌耶国王有心了。”
这时,阿希德又走上前来,道:“尊敬的大渝皇上,我国国王为表诚意,特献上了我国第一美女丽塔公主,希望能与大渝交秦晋之好。”
阿希德顿了顿,眼珠一转道:“希望贵国也能派一名公主和亲。”
众人齐齐看向阿希德,就连丽塔也不赞同地瞅了他一眼,只是碍于两人站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发作罢了。
宇文云瑞低垂着头,仿若事不关己,倒是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宇文云灵,霎时间白了脸色,惴惴不安地不知在想什么,眼光不时往下方看去。
皇上笑容不变,仿佛没有听见阿希德无礼的要求:“乌耶王子和乌耶公主就先在我大渝国都内游玩两天,此事过几日再议。”
“是。”阿希德答道,回坐席时状似不经意般看了云灵一眼,目中垂涎之色毫不掩饰。
云灵脸一白,慌忙垂下头。
“小夏儿,你怎么了?”林夏从刚才就不对劲,尤虞虽与林夏三年未见,这点眼里还是有的,不由得担心地问道。
林夏缓了缓心绪,道:“无事,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不必在意。”
“不然我送你去休息吧?”尤虞道。
林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自己实在不想呆在这儿了。
跟爹和大哥打了声招呼,尤虞便搀着林夏离去,身后,几道目光投在两人身上,意味不明。
尤虞将林夏送进了一处闲置的房间,见林夏面色苍白,问道:“小夏儿,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冷。”林夏双手抱肩,喃喃道。
“冷?我去给你拿点热茶。”尤虞赶紧出门去找宫女,林夏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虚空,丝毫没有注意到窗子上的窗纸被捅开一个小洞,一阵青烟飘了进来。
林夏无神地双眼渐渐失了焦距,随后身子一歪倒在了床榻上。
一个小宫女敲了敲门,没人应声,她便轻轻推开门,对着床榻轻轻喊道:“林小姐、林小姐?”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这小宫女便蹑手蹑脚走上前去,触了触林夏,才放心地将人抬起来,出了屋子。
尤虞找到了小宫女,却被人堵在了路上。
章宇铭一双桃花眼看着尤虞,声音低沉嘶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尤虞此时心急如焚,哪有心情管章宇铭?敷衍地道了一句便要越过他,却被章宇铭拽着胳膊走到了旁边。
“诶,你干什么!”尤虞皱眉,对着小宫女喊道:“你先去凝露殿招待客人的屋子,我很快便过去。”
小宫女应了一声,赶紧先跑过去了。
“章宇铭你要干什么?”尤虞甩开章宇铭的手,揉着手腕道。
“怎么,你就这么不想见我?”章宇铭似笑非笑看着尤虞,丝毫不知道此时自己的笑有多难看。
尤虞揉手腕的动作一顿,垂下手正色道:“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三年?”章宇铭眼圈渐红:“两年前我去青城派找你你知道吧?为什么不见我?”
尤虞转过身直面着章宇铭:“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不清楚,我什么都不清楚。”章宇铭逼着自己挑起唇角:“我知道我对女子太过轻浮,我也知道我身边觊觎我的女人太多,可是我已经在改了,为什么你还要离开我?”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低到听不清。
他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尤虞,重复道:“为什么?”
尤虞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颤,目光转了一瞬,强迫自己想起当初跟那人的谈话,想起她不屑的态度,最终平静道:“因为跟你在一起太累了。”
“太累了?呵,”章宇铭嘲讽地笑了一声:“你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句太累就能打发我?”
尤虞仰头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没有打发你,我跟你在一起真的很累,为什么非要做恋人,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做朋友不好吗?”
“朋友,”章宇铭悲怆地笑出声,手一扬擦去眼角泪水:“尤虞,我爱了你这么多年,现在你跟我说要与我做朋友?你到底有没有心!还是说,你其实已经爱上了其他人?”
尤虞仰头看着他,便见他咬牙道:“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个男人,你是不是爱上了他?”
“你冷静一些吧。”尤虞不欲与他争辩,转身欲走,看在章宇铭眼中却是默认。
章宇铭猛地扣住尤虞的肩膀往怀里一带,尤虞便被他死死按在怀中。
“我不让你走,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章宇铭抱住挣扎的尤虞狠戾地在她耳边道:“三年也好,三天也罢,我都不会让你再离开我!我们的婚书我还放着,等我回去我就拿到衙门去!到时候我们就成亲,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章宇铭你疯了!”尤虞躲着章宇铭的吻,感受到章宇铭情绪的失控有些惧意,大声喊道:“长公主不会让我们成亲的!”
章宇铭身子僵了僵,垂头看着尤虞挣扎苦涩的神色,轻声问道:“为什么?”
尤虞笑了笑,眼眶中的晶莹挣扎着不肯落下,她抬头望天,企图压下眼中酸涩的感觉,尽量用自己平时的嗓音说话:“你还不明白吗?我不过是前将军遗孤,怎么配得上皇亲国戚?”
“我……”章宇铭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说你为什么不跟我提?说说为什么你要这么轻易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答案彰然欲揭。
章宇铭看着尤虞,眼中划过迷茫,却见尤虞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对着自己笑得灿烂。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别再纠结了,夏儿还在房中,我担心她,先走了。”说完轻轻一挣,便脱离了章宇铭的桎梏,朝着凝露殿走去。
章宇铭魂不守舍地跟在她的身后。
待两人走到凝露殿不远处便见一个小宫女急急忙忙跑了出来,见了两人,一脸惊慌地跑过来。
尤虞心中咯噔一声,顾不得擦去脸上未干的泪痕,一把拽住小宫女,道:“出什么事情了?”
“林、林小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