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不少围观的老百姓捂上鼻子。
官兵很快过来将那臣子的尸体拖走,并且用水清洗了一下地面。
老百姓渐渐散了。
然而,这件事情还没完。
第二天早朝时,弹劾南溪(古)的奏折雪花一般飞向王上。
“妖妃祸世。”
“残害忠良。”
“媚主妖姬。”
……
他们给深宫里的女子安上了各种罪名,即使,这个女子并没有做什么。
有的人就是这样,当别人做的事情,他不能忍受也不能接受的时候,那个“别人”就会被称为异类。然后,那些同类就会联合在一起,用“为你好”的名头,口诛笔伐,不老不慌,不始不终,直到“别人”向他们退让。
这些大臣就是如此。
女人在他们的心中如同衣服,想脱就脱,完全是他们的私有物。给予她们宠爱,可以,但若是影响到本身的话,他们就会立刻跳出来,毫不犹豫地舍弃。
王上因为一个后妃打破了登基以来不迟朝不休朝的习惯与规矩,且这个后妃还是王上不知从哪个地方寻过来安置在宫中的。
他们跪在地面上,低下固执的头颅,身体却固执地表现着,要求王上下令处罚皇贵妃娘娘。
或许,达到他们的要求后,他们会立刻奏请王上立王后。
沈澈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看着下方一片漆黑低着头的大臣们,他的脸黑得阴沉。
朝堂上一片寂静。
“安卿。”许久,沈澈出声,点了一个臣子的名字。
这个人,正是安妃的父亲。
“臣在。”他走出列。
“你也觉得皇贵妃祸国殃民吗?”沈澈冷声问道,他看向安妃父亲的眼神也是冷冷的。
若说今天这个局面,没有人在背后指引的话,他可不信。
“回王上的话,皇贵妃虽然是后妃第一人,但她只是个女人。王上若是在后宫中雨露均沾的话,怎么样也都不为过。”安妃父亲毕恭毕敬道。
“噢?是吗?”王上双眼仍旧漠然地看着底下跪着的人,“你觉得孤立皇贵妃为王后,可好?”
王上说的轻巧,却是不容置疑的试探。
未等安妃父亲出声,立刻就有人抢先回道,“王上,万万不可。王后关乎社稷江山,怎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坐上去?”
“那爱卿们觉得孤需立谁为王后?”
“这……”那抢先回答的人这下犹豫了一下,但想到王上要立那魅惑君主的妖妃为后,他又觉得很不甘心,于是,他咬咬牙,上奏道,“臣以为,安妃娘娘知书达礼,贤惠体贴,且安妃娘娘肚子正怀着龙种,是王后的不二人选。”
他话落,立刻就有其他的臣子附和。
沈澈看着他们没有说话,直到臣子们安静下来,他才开口,“安卿也觉得如此么?”
安妃的父亲立刻将身体匍匐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声音中夹杂着哭泣,“臣不敢。”
“既然如此,此事再议,退朝。”说完,王上甩了下衣袖,就从王座上离开。
群臣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安妃的父亲走在台阶上,忽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回头,见平日里与他交好的人笑道,“恭喜安兄,安兄可是离做国丈不远了。”
安妃的父亲严肃着一张脸,“魏兄可不要说这种话,素儿如今怀着龙种,就怕别人拿她作筏子,她现在在宫中可是谨小慎微,至于王后这件事,一切都拿捏在王上的手中。”
说完,他未理好友的反应,直接抬脚就走。
王上在朝堂上两句问询,已经在对他敲警钟了。
……
回到后宫中,沈澈没有第一时间去南溪(古)那里,而是去了安妃那里。
安妃挺着孕肚,缓慢地朝他行礼。沈澈没有叫她起来,他阴沉着脸,冷声问安妃,“你想做孤的王后?”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安妃的耳畔炸响,她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她说,“臣妾不敢,臣妾有这妃位已经满足,况且,臣妾还怀着王上的孩子,臣妾只愿日后自己的孩儿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如同民间的孩子一般做他们喜欢的事情,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
安妃的话,可是对皇族大不敬。龙生九子,每一个皇子日后都会有大作为,即使真的平庸。但也是寻常老百姓远远不能够比的。
但安妃知道,唯有这么说,才能消去王上的猜疑。她和他青梅竹马长大,在宫中陪伴他身侧多年,对他太了解。
果真,沈澈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但他仍旧问道,“是不敢还是不愿?”
这下,安妃并没有立刻回答,她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声音柔柔软软的,是坚定的柔弱,她说,“若是不想做王上的王后的话,那是假的。臣妾与王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王上知道,臣妾一直爱着王上。王宫中后妃很多,但王后却是王上唯一的妻,臣妾想日后西归时,能够和王上合棺,继续伺候着王上。但这只是臣妾的希冀,王上立谁为王后都有王上自己的考量,臣妾无权干涉。”
说完,安妃眼里一片赤诚。
沈澈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眼睛是一个人的心灵窗户,他可以从安妃的眼里看到她对自己的爱恋。
然而,他却无法回复她。
这是熠朝的君主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女人真诚的爱恋,虽然以前也听到过其她女子喜欢他,但是要么他不在意要么他感觉那份“爱”里揉碎了许许多多其它的东西。
所以,他看似镇定地离开,却是不知所措地逃走了。
世间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地无所不催,他们只是更擅长用“勇敢”与“坚强”伪装自己罢了。
但若是某一天触到他们内心最为柔软的一处,他们也会因为陌生的感觉而惊慌失措,或许,狼狈而逃。
坚强是给外人看的,柔软是有心人自己发觉的。
看到王上匆匆假装镇定的身影,安妃怔愣了良久,随后缓缓地笑了。
她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沈澈回到御书房,对着一摞奏折依旧无言。他久久坐着,未翻动一张奏折。
烛火透过灯罩,映射在墙壁上的影子,不停地跳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