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秦中衡惨白的脸色，叶思黎也是忍不住轻叹一声，回忆起了自己此前做过的功课。
永旭地产，曾经是国内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
正如他们的名字一样，他们以为他们会永远如日中天，永远兴旺昌隆，别人也信了他们的话，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气势磅礴地发展下去。
而秦中衡，正是在永旭地产发展到最顶峰，市值最高的时候进入了房地产行业。
那时候，他刚刚才秦丞手中接过K集团，立志要干上一番大事业，于是大刀阔斧地改革，将生物、新能源、医药等投资全部砍了，卖掉股票套现成资金，然后一股脑注入了永旭所在的房地产行业。
他以为他和永旭能一起再往上冲一冲，却没想到，秦氏入股之后，股价的确高升一时，但紧接着就有永旭集团的高管高位套现，大量抛售股票引起大跌。
之后，又是三条红线的政令出台，所有高资产负债率的房企都受到打击，永旭更是首当其冲。
盛极而衰，便是今天用来形容永旭地产，最好的词汇。
而秦氏所在的K集团呢？
叶思黎想，或许，用自寻死路这个词形容，更为恰当一点。
毕竟秦中衡就是在永旭最鼎盛的时候入局房地产，花最多的钱，接最大的盘，至今永旭仍有一线生机，说起来倒是也离不开秦中衡这近乎慈善的义举。
好在秦氏毕竟血厚，资金池深，后来秦丞及时运营也挽回了不少，但其他中小型供应商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建造房子需要的管道电线水泥钢筋乃至人力物力费用等，永旭此前一直都在赊账。
而商场上，要赊账，就得要有信用背书。
就好像朋友之间，信用好的人借钱能借多一点，信用差的人就借得少甚至不给借。
本来永旭的名头就能借不少钱，后来又加上了秦氏，那会儿永旭的资金链又还没断，所以自然有大把供应商愿意给他们赊账。
而现在……
大批供应商要求永旭还钱，不少债主甚至已经打起了秦氏这边的主意。
好在是现在有秦丞坐镇稳定军心，稳住了大局，但秦中衡……
一旦他在这里的消息被暴露出来，债主们说不定为了要钱，会直接住在他家门口拉横幅。
叶思黎想到这点，看着身边的秦丞，确认了，他依旧是那个可怕的男人，甚至手段还升级了。
他只需要说出他想做什么，能做什么，就已经足够别人不寒而栗，被吓得胆颤心惊。
“所以，说点好听的吧。”他微笑，看着面前的秦中衡。
而秦中衡，也终于收敛了自己一身的暴脾气，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恭喜。”
“嗯，那不准备给一份见面礼吗？”他竟然还要得寸进尺！
叶思黎忍不住多看了秦中衡几眼，她真的很害怕老人家被他气出事来。
秦中衡咬牙，“你也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还有什么见面礼能给？”
“我知道，所以我会提醒你，你在苏黎世银行里存了不少东西，什么时候取出来给儿媳妇凑点彩礼，毕竟我的情况你是清楚的，现在手上只有资产，现金都被某个人和某间房企吞掉了，没有现金彩礼，我结婚很没排面啊。”
他说得理直气壮。
叶思黎在一旁听着，都惊了。
他怎么能如此坦然地说出类似抢劫一般的话语？
而且她也没要彩礼啊！
明明要彩礼的人是他自己好吗？
秦中衡听到这话，气得人都在浑身发抖了，咳嗽着勉强道，
“你休想！”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是我能不能做，小姨，我想你也是能作证的，我爸现在是老年痴呆了，失去了正常的民事能力，那他的钱，我作为继承人自然可以正常使用。”
他看向了一旁的金瑞莹。
金瑞莹哪里还敢跟他对上视线，赶紧拼了命的点头，不敢有丝毫的否定。
“我没有老年痴呆！我清醒着呢！”秦中衡又是暴怒。
他却不慌不忙，甚至笑道，
“可是，我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些老人家，自己明明没有老年痴呆，却还是有钱都不拿出来，甚至连自己儿子结婚的彩礼钱都不出，得病之前把集团拖进沼泽也不管不顾，这么不负责任的人，脑子应该是真的出问题了。”
“啊——”秦中衡气得高声吼道。
叶思黎在一旁看着都害怕了。
她也是真没想到，自己从非洲千里迢迢救出来的老人家，竟然会有这样一副暴怒的面容。
不过……
这倒是和以前的秦丞有那么几分相似。
她心里暗暗想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怎样的话缓和一下局面。
站在秦丞身边，她总能感觉到，他其实已经把控了一切。
她甚至并不需要做什么，他就能把所有事情都办妥了。
这样的可靠感，其实也是让人安心的。
“嚎够了吗？嚎够了赶紧签字给密码给钱，爸，我给过了你很多时间，可你似乎从来不曾反省，你认为是我抢了你的董事长位置，可是如果让你继续坐下去，到今天，你还能撑得住吗？”
他说着，语气忽然变得认真了起来。
秦中衡嚎过之后，也沉默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秦丞的话，是对的。
他输了，输在自己儿子手上，还输得一败涂地。
他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纸笔，终于抬手拿起笔，在纸上落笔。
“密码是你妈的生日。”
说过这句话，他重重地合上了眼睛，似乎想这么一闭眼就再也不要醒来。
不过一瞬间，他竟然感觉老了好多岁。
秦丞拿过文件档案，接着看向叶思黎，“还不谢谢爸？这里面可有上亿的美金。”
叶思黎一怔，糊里糊涂地就跟着改了口，
“谢谢爸。”
“好了，爸年纪大了，让他清静一会儿，我们就先告辞了，小姨，麻烦你照顾他了，你家人那边现在他们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多谢秦爷。”金瑞莹恭敬地说着，然后送走了他们。
出了秦中衡的住宅，坐到车上，叶思黎还觉得像梦一样。
他却开口说道：
“叶思黎，很抱歉现在你跟我结婚了，却面临这样的事情。”
“没关系啊，我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哪怕跟你一起过普通的日子，我也能适应。”
她并不介意。
他却说：“你想太多，我想抱歉的事情，是现在杂务太多，让我有点没办法专心爱你，专心跟你结婚的事情而已，至于你……放心吧，有我在，你一定能好好的，拿着吧，这是你的彩礼。”
他语气淡淡，可是偏偏说出的话，却如同顽劣的指尖，撩动心弦，说话间，还拿起那份秦中衡签下的财产文件，轻轻放到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