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晴……她居然也有问题？
这是叶思黎此前完全没有考虑过的事情。
她想了想，才试探问道：
“是性格问题？”
朱红梅笑了笑，直说道，“她的情况很特殊，她是被人领养之后，自己跑回来的。”
“为什么？”
“叶小姐，你觉得，有些人领养孩子，是为了什么呢？有的人想要有个孩子养老送终，可是有的人，却有其他不一样的目的，秦晴长得很漂亮，对于一个被领养的孩子来说，这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朱红梅说着，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哀愁。
整个福利院里最优秀的那个孩子，竟然就那样没了。
叶思黎一怔。
秦晴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这时候，却听朱红梅继续说道：
“秦晴一开始不是这间福利院的孩子，她是自己跑来的，据她所说，第一户领养她的人家，在把她养到10岁之后就出了问题，养父生病了，养母就张罗着把她卖掉，卖给另一户人家当童养媳，可能这个事情在你听来会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直到21世纪的今天，依旧有人希望养个童养媳出来，方便儿子传宗接代，小雨不想那样，所以她跑了。”
听到这些事情，叶思黎只感觉似乎有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在了她的心上。
这是怎样的人间疾苦？
又是怎样无法直视的丑陋人性？
家里经济紧张，就要卖掉领养来的女儿；而贫穷的人家，为了自己儿子能结婚，就要买卖人口？
“来了这里之后，小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笑，后来又有人家想要领养她，她就不愿意了，死活要继续留在院里，为了留下来，她甚至会主动打扫、主动做班长，因为她希望自己能够变得重要一点，
后面又有一户经济实力不错的人家想收养她，那个时候我觉得有个家庭会对她更好，再说她面临上中学的问题……可我们这里的孩子，几乎没有钱能够上完中学。”
“怎么会？”叶思黎惊愕。
朱红梅露出宽厚而慈祥的微笑，解释道：
“叶小姐，你也看到了，这间福利院运营情况并不怎么样，可以说是在艰难度日，连他们的小学课程都是我和另一个老师轮流在带，但初中的课程，我们没人手和时间去开了，给钱？那对于另一部分跟不上课程的孩子来说也不公平，现在福利院之所以还能艰难度日而不是直接倒闭，部分资金，就是那些孩子长大之后，回馈捐赠得来的。”
“可是……他们不都还只有12、13岁吗？”叶思黎不敢相信，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要去挣钱了。
她想起自己的父母，从来没有提过让她未成年打工的事情，哪怕家里的生活偶尔会因为东奔西跑而紧张，他们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打算，甚至在她小时候，有公司想找她做童模，她的父母也没有接受这件事。
“思黎，我们虽然穷，但是也能过得很开心，如果赚了那样的钱，即使有钱了，也会不开心。”
那会儿，叶思黎的父亲叶清泓，总是会这样说着安慰她，母亲林子语也会在一旁附和。
而朱红梅……
同样身为孩子的家长，她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可是这位院长显然并不怎么看重这些孩子的教育，但是在她的情况和自身条件之下，她的做法让人无法苛责。
朱红梅露出略带着一丝哀愁的神情，像是掀开伤疤一般，无奈地解释道，
“是啊，可是我们没办法再抚养了，这部分孩子如果不能去自力更生挣钱，那么新来的孩子，那些几岁的孩子，就会因为没有多余的位置给他们……而死掉，叶小姐，你见过患病的婴孩死在你面前吗？”
她，见过吗？
叶思黎自问，她没有见过。
然而朱红梅却说：“我见过，而且，不止一个。”
她脸上故作慈蔼的笑容渐渐散去，露出了真实的沉痛来。
“小雨也见过，她很粘我，总是和我一起，还会替我分担工作，所以那个时候，在她第二次被领养的时候，我其实很舍不得她，但是我认为，那会是对她更好的选择，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个选择害了她。”
“什么？”叶思黎问，心里一时间竟然担忧起了秦晴的安危。
明明秦晴都已经去世了，她的生前事迹早已成为了盖棺定论，可是此刻，她的过去听来，依旧让人动容。
“她的新养父很能挣钱，经济实力很不错，是金融行业的精英，但是，也就是这样被捧为精英的人群，会误以为自己出类拔萃，以至于可以凌驾在他人之上，这样的人，他领养一个孩子之后，会做什么呢？”
叶思黎难以回答。
这样的事情，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被领养到一个陌生的家庭，养父是一头披着精英外皮的狼，那她，会有怎样的下场？
叶思黎一时间，甚至不敢往下想，她的脸色一时间都变得雪白。
而这个时候，朱红梅却说：
“叶小姐你不必紧张，小雨也没有说过她在那个家庭发生的事情，只是带着一身伤跑了回来而已，皮外伤，养了半个月就好了，只是，从那之后，她其实就变得非常敏感多疑，如果那会儿我有钱给她找心理医生，我就能知道，她的情况，应该是被害妄想症。”
说道这里，朱红梅叹气一声：
“那个时候，也是我不好，没有及时发现小雨的问题，后来又看到她自己调整过来了，所以就以为她已经从那些心理阴影里面走了出来，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为了抵御自己内心的恐惧，跑去害人，去动周梦卿的刹车，可她最后自己反倒是又成了被害，算起来，她这倒是成了自杀，怨不得别人。”
被害妄想症？
叶思黎一愣，恍惚间想起，秦晴的死因就是因为她动了周梦卿的刹车，想要先弄死周梦卿。
而这场悲剧发生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她有被害妄想症！
可她的精神疾病，又源自于一个噙兽，对她的虐待……
一想到这里，叶思黎再回忆起秦晴头七夜时候，自己见到的那具可怖女尸，忽然就觉得，她其实一点也不可怕，反而……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