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尹偿便做出了决定。
因为叶思黎已经痛得晕了过去。
昏迷中,她的手依旧无意识地抱着受伤的腿,尹偿见状,只能拿起那支药剂,再度打入了她的血脉中。
几分钟后,叶思黎便睁开一双迷茫的眼睛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头顶的空气,竟然叫了一句,
“锡元……”
尹偿见状,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已经空了的针剂,皱起了眉头。
这药,果然有问题。
然而这种时候,也只有这类有效的药物,才能彻底解决叶思黎的痛苦。
又过了半小时,叶思黎清醒了过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还在车里,而车外,依旧是无数拥堵的车流,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
感受着身上已经消失的痛苦,她开口问道:
“尹偿,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没有。”他回得简短。
“嗯……那就好。”她说着,声音淡淡的,弱弱的,带着一丝缥缈的味道,好像下一秒她就要羽化登仙,不再属于这个人间。
然后,叶思黎又开口,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偏偏又冷静理智,
“我刚刚忽然想起,你说你没有注意到秦晴那200万的买命钱,但是警方不可能不注意到这笔钱,也不该不去追查钱款来源啊,所以你说,秦丞是不是不想这件事被查清楚?”
尹偿沉默,结果却昭然若揭。
“我就知道……不过,以我现在的情况,恐怕也就只有资格,在这件事上跟他对着干了吧?”
她伸手擦了擦自己被汗水打湿的脸,忽的自嘲一笑。
她满脸的狼狈,眼神却如同冬日余火,倔强不息。
那么丑,却那么美。
如此矛盾。
如此神秘。
如此魅力。
尹偿这个时候,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秦爷身边那么多女人,他却唯独会被这个叶思黎所吸引,甚至还要强留她在身边。
甚至,一开始叶思黎来到秦爷面前的时候,还是以周梦卿的身份。
“尹偿,你能不能单独帮我一个忙?”她忽然问。
“什么忙?”他问。
她却笑,“你倒是爽快,我只是想查一下,给我这特效药的成分,还有它们分别有什么作用罢了,还有,我不想让这件事被秦丞知道。”
她也觉察出了药物的问题。
作为一种止痛药,它如果过分有效,那么,也很有可能,拥有过分的副作用。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均衡、公平。
“好。”他回答,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愿意答应叶思黎这个要求。
这晚上也堵了很久的车,等他们回到医院的时候,秦丞竟然都已经在等叶思黎了。
看到她一身被汗水打湿的衣服,他便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叶思黎笑着回道,“你这么关心我啊?我好开心,其实真没什么,就是车上空调坏了,出了点汗而已,尹偿给我用特效药用得很及时,我没什么事。”
秦丞却笑不出来。
因为他很明显能够觉察到,面前女人对他的笑容,更加虚假了。
但是偏偏她现在的表现,又让他挑不出错处来。
这时,秦丞抬头,看了一眼尹偿和金瑞莹,略微往门的方向移了移眼球,两人便赶紧离开病房。
片刻之后,房间里便只剩下了叶思黎和秦丞两个人。
“叶思黎,我知道你会怪我,我也知道是我不好,”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替你承受痛苦,但是世界上没有这样的药,所以,如果你想骂我、打我、咬我,我都接受。”
他说得认真,又是一副逼得她不能再敷衍的语气。
叶思黎看着他清醒得似乎能洞穿一切的眼神,却无奈移过头去,叹息一声,说道:
“秦丞啊,秦爷、阿丞,你越来越贪心了,你一开始说好的,只要听我哄你,我已经努力在哄你了,可是现在你居然想要得到我的真心。”
“抱歉,对你,我做不到克制。”
他依旧是那副认真的口吻。
叶思黎骂道,“无耻。”
“嗯,我认错。”
“但你又不肯改。”
“你说得对。”他坦然认错,却无端气人。
好在她并未认真,从未认真。
于是她只问,“好了,那你要怎么样,今晚上才不闹我了?”
“我只想听你说些真话,我知道你很难受,腿伤的事情,虽然我也做到了负责到底,但是到底……你本就不应该受伤。”
他其实一直清楚,自己行径霸道自私任性,后果于她是巨大的痛苦。
但他无法再控制。
他已经控制了那么久。
或许,如果没有那一晚秦豪推波助澜后的疯狂,他也不至于深陷其中。
但既然已经深陷,便不可能轻易离开泥潭。
而他,也不愿意离开名为叶思黎的泥潭。
叶思黎叹息一声,闭上眼睛直白道,
“看来你就是这么喜欢为难我,喜欢给我出难题,好吧,我实话实说,我已经很累了,应付你更累,每次见你我都提心吊胆,生怕自己那句话说错了,另一条好腿也保不住,你上一秒可能想把我捧上天堂,下一秒就要把我推入地狱,因为你有这个能力,又可以随意使用,所以你是秦爷,而我,只是一只笼中鸟雀,秦爷,满意了吗?”
他沉默,片刻后,他将她从轮椅上抱起,放到病床上,再替她盖好了被子。
“抱歉。”
“抱歉说太多次就不值钱了秦爷,现在对我来说,最想听到的话不是这个。”
她睁开双眼,露出一副破罐破摔的表情,杏眼里黑白分明,似乎也已洞穿一切。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
“我喜欢你。”
“如果你的喜欢,给我带来的只有好处,我才能接受。”
她笑了,笑容里又带着浓浓的自嘲。
她最清醒,也最绝望,才能最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眼前这个男人,嘴上一套,实际上又是一套。
所以她得永远小心翼翼,连说真话,也要挑最柔和的说。
尖锐那些话,再说来刺激他,恐怕最后倒霉的又是自己。
看着她的眼睛,秦丞说道:
“只要你接受我,我保证,以后到你手上的,只会有好处。”
“然而光是接受你这件事,我就接受不了,秦爷,强扭的瓜不甜啊。”她说得随意,好像只是在讨论天气。
他却说,“甜不甜,也得入了口才知道。”
“所以……”你从来就没考虑过瓜的死活。
她咽下了后半句,不再反驳。
“什么?”
“没什么,我累了,秦爷,今天咱们的辩论能到此为止吗?求你了。”她说,语气淡淡的,好似累极。
她总觉得,每多跟这个男人待上几分钟,她就会短寿几个月。
“好,不闹你了,晚安。”他说着,眼神却闪过失落。
从来没有什么人或者事情,像此刻一样,让他感到无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