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祁府小姐时,礼数不敢怠慢。如今遭一通生死,宋君昭形神俱疲,就着身上的伤,躲两日懒又何妨。
宋老夫人倒是不曾计较,许是觉着终于将宋君昭捏在手中高兴的紧,又或是曾经的宋君昭并不会去请安,宋老夫人习以为常,并不在意,一早便差人到宋君昭院中打扫一番,宋君昭用过早膳,便请了绣娘过来。
绣娘见了宋君昭,屈膝见礼,礼数再周全不过,宋君昭穿着一身简练衣裳,本想回礼,却想着一身劲装行一套柔婉的礼十分怪异,犹豫片刻,鬼使神差行了个揖礼。
绣娘见此倒不见怪,客套几句,同着宋君昭一道向小亭中去。绣娘自称唤作秋姑,一张稍圆的脸,面相亲和,发丝盘在脑后,只缀了一支钗,一身窄袖衣裳,倒有几分素中含雅。
秋姑并不多话,见宋君昭已准备妥当,便坐于绣架前说着前话,再引到穿针引线,落针之法。宋君昭拈起绣花针,瞧着绣架上的绢帛,眼中干涩。
曾经她的女红,是母亲亲自带在身边教导,不说技艺高超,不成个中翘楚,也是得过许多夸赞的。
如今满是粗茧清瘦的手拈起绣花针,不如曾经丰腴的双手灵活,那些耳熟能详且大同小异的针法,自秋姑口中吐出,不疾不徐,宋君昭听得句句分明,心中知晓,待落针时却处处差错,根本绣不出曾经的三分。反倒是不经意瞥见院中静立的长枪,心中竟想要握起,挥舞而起大汗淋漓方痛快。
宋君昭被这想法惊住,原本想要借刺绣静下的心掀起波澜,握着针的手一顿,忽想着,倘若有一日真正的宋君昭回来,得知她用这双挥刀握枪的手绣花会作何想?这几日她心乱如麻,甚至还不曾想,她占了宋君昭的躯壳成了宋君昭,那真正的宋君昭又去了何处?她又缘何会觉着,曾经的宋君昭,还会回来……
如今的她是十七岁的宋君昭,亦是十九岁的祁砚浓,那如今十二岁还未入京的祁砚浓,是祁砚浓还是宋君昭,亦或是根本不复存在?
宋君昭手不禁一颤,针落在了地上,犹如微风过毫无声息。秋姑的询问声迫使宋君昭回过神来,“姑娘这是怎么了?”宋君昭回神,迎上秋姑略为担忧的目光,急急避开后宋君昭掩饰道:“方才背上的伤有些痛……今日便到这里,还请你明日再来。”
站在不远处的凝雪闻言送了秋姑出去,凌霄急急上前要替宋君昭查看伤势,宋君昭摆手制止,“无妨,你去——让茗烟去查一查现任兵部左侍郎是何人,家中境况如何,事无巨细,皆来报我。”
若没记错,父亲祁道桑正是在这一年冬日回京述职,开春启印升兵部左侍郎留于京中,现下兵部左侍郎应是空缺,而祁道桑接任的旨意应当已经拟定,如今她成了宋君昭,有幸重来一次,兴许祁家满门便不会再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