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璟川。”
姜芜唤了他一声后,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邵璟川脸上的笑容一僵,摆手示意刘副官出去。
待刘副官拉着不情不愿的苏清薇离开,他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的阿芜怎么如此聪明。”
这句话似乎证实了纪静笙话的真实性,她忍不住红了眼眶,轻声哽咽的说:“璟川,你真要去前线了吗?”
邵璟川轻柔的为她擦拭眼泪,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日,我听见你和老杨的对话了。”
闻言,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声音中刻意压抑着什么,平静的说道:“楚穆死了。”
姜芜趴在床上静静的望着他,握住他的手背安慰般的轻揉了下。
邵璟川垂眸继续说道:“享誉大江南北的名角确实赚钱,可楚穆却连给自己赎身的钱也没有,他把所有的家当都给了民军。”
“他说戏子无情,可他不想只是个供人玩乐的戏子,他说他早没有家了,他把这个国家当作家。”
“襄州一片安然祥和,可外面却如同人间炼狱,遍地的鲜血要染红这个国家的土地。”
邵璟川眼眸微红的看向姜芜,桃花眼中带着决绝与不舍。
“国家有难,我辈怎能袖手旁观?我也曾动摇过赴死的决心,可总要有人牺牲,我希望那人是我。”
姜芜沉默了片刻后,起身紧紧抱住他的腰,脸颊趴在他胸口处,低声说:“璟川,你一定要安然无恙,我等你回来。”
邵璟川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哽咽的声音中带着坚定,回道:“为了你我会活着回来的。”
两人安静的相拥了片刻,姜芜从邵璟川怀中退出,抬手取下脖子上的佛珠。
“那日在花苑时,原本想让烟荟姑娘转交给你,可没想到我们两个安然回到了邵家。”
说着,她将佛珠放在了邵璟川宽大的掌心。
“如今将佛珠送给你,希望它能保护你。”
“嗯。”
邵璟川紧攥着手中的佛珠,不敢抬头看向姜芜,生怕自己坚定的心,会因她的一个目光而动摇。
最近忙于处理襄州军的事,他并未在医院待太久,陪姜芜说了会儿话后,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谁知才走到门口,便被人叫住了。
他疑惑的回头望去,只见脸色苍白的姜芜坐在床上,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强忍着不让落下。
“你离开前,能陪我去照张相吗?”
姜芜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然而微红的眼眶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我总不能连一张相片也没有吧?”
邵璟川低声“嗯”了声,随后转身离开,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
原本以为距邵璟川离开还有一段时间,谁知那日姜芜正趴在病床上,心不在焉的听范佳佳讲学校发生的事。
身着浅灰长褂的邵璟川推门而入,大步走到姜芜跟前,弯腰温柔的说道:“我们去照相吧?”
姜芜诧异的说:“现在?”
“嗯。”
见邵璟川面上并未有什么异常,她便说道:“等我换身衣裳。”
“现在就去,车在外面等着。”
说罢便准备拉起姜芜朝外走去。
一脸迷茫的范佳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拦住两人,“阿芜!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姜芜瞥了眼面前高大俊美的男人,脸上不自主露出安心的笑容,回道:“没关系,我很快回来。”
范佳佳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两人的背影便消失在医院的走廊上了。
邵璟川似乎有什么急事,牵着姜芜的手来到一辆黑色轿车旁,开车飞快赶往照相馆。
身着长褂的男人与穿着病号服的女人出现,照相馆的老板虽有些诧异,却仍旧热情的接待了两人。
“一位照相还是两位一起?”
姜芜正想说一人照相,身旁的邵璟川却牵着她坐在了相机前的木板凳上,“两人一起拍。”
她有些犹豫的说:“我连衣服也没换。”
邵璟川侧目望向她,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在我眼中,阿芜不管怎样都是最美的。”
“咔嚓!”
快门按下的声音响起,他疑惑的朝老板看去。
对方歉意的说:“不好意思,这个是我的失误,两位摆好姿势我再照。”
邵璟川大掌紧握着姜芜的手,挺直身板微笑着向前方的老板看去。
身旁的姜芜也学着他的模样,含笑望向前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不曾松开。
“咔嚓。”
闪光灯亮起,老板看着模糊不清的底片,说道:“可以了,相片半个月后来取。”
姜芜面上露出诧异的表情,“要这么久。”
“我们这儿还是快的,其他相馆需要一个月才能洗出。”
姜芜还想再说什么,身旁的邵璟川却低声道:“阿芜,我该走了。”
“可相片……”
“相片你先留着,等我回来再看。”
说罢,邵璟川便准备朝外走去,然而姜芜却紧握着他的手不愿松开。
抬眸看了眼她祈求悲伤的眼神,邵璟川立刻狼狈的垂下眸,抿唇强行挣脱开她的手。
眼看着对方的背影逐渐远去,姜芜无措的环着胳膊蹲下,伤心欲绝的啜泣了起来。
正当老板思索要不要上前安慰时,男人突然去而复返,半跪在女人跟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察觉到有人停在身上,眼含泪珠的姜芜抬眸看去,模糊的视线只能看清对方一个大概的轮廓。
下一秒,脸颊被大掌紧紧捧住,红唇印上温热柔软的东西,这个吻满含爱意与不舍。
两人的鼻尖轻触,邵璟川轻抚着她的脸颊说道:“等我回来。”
“我等你回来,哪怕一辈子。”
得到肯定的答复,邵璟川这才起身离开相馆。
老板见两人生离死别模样,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这样的场景在相馆并不少见,离别的不仅有爱人,也有父子、兄妹、甚至是祖孙。
姜芜跌坐在地上呆愣了片刻后,起身擦拭了下眼泪,对老板说:“让老板见笑了。”
老板感慨道:“哪里,这世道的人都难啊。”
姜芜微微颔首了下,说:“半月后我来取相片,麻烦老板把之前误拍的那张也洗出来。”
“好。”
待身着蓝白横纹病号服的姜芜,失魂落魄的回到医院,范家兄妹与纪静笙正焦急的等着她。
见她回来,范佳佳连忙迎了上去,握着她冰凉的手,担忧道:“阿芜,你去哪儿了?我都快担心死了。”
姜芜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我…!”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整个人便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姜芜的意识逐渐苏醒,她轻颤着睫毛睁开眼,目光迷茫的望着眼前洁白的枕头与床单。
“你醒了。”
男人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艰难的转过头去。
只见站在床边的纪静笙微微弯腰,关切的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芜揉着疼痛的太阳穴,疑惑的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病人情绪波动太大导致晕倒。
纪静笙脑海中回忆起医生的话,面不改色的说:“你身上的伤未痊愈,出去一趟伤口裂开了。”
听他这么说,姜芜倒真觉得背上的伤有些疼。
装着温水的杯子递到唇边,她抿唇犹豫道:“你其实不必对我这么好。”
她略带愧疚的说:“我答应了璟川会等他回来的。”
纪静笙略显失落的垂下眸,低声道:“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要感到负担。”
即便姜芜现在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暖热她的心,他纪静笙最不缺的便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