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嬷嬷见谢浔几乎快把绣样捏碎了，忙阻止，“大人可得当心点儿，中间这张绣样老奴还要还给长公主的。”
齐嬷嬷指着鸳鸯戏水的花样，“大人按照这上面的颜色采买绣线吧，公主想亲手绣盖头呢，时间紧张，今晚就要。”
“绣盖头？”谢浔低声重复。
几个嬷嬷面面相觑，“大人这有什么不妥吗？女子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当然心甘情愿绣盖头啊，长公主不也是个怀春的姑娘么？”
窸窸窣窣的笑声像刺扎进人心底。
谢浔当初让苏姌和他一起绣盖头，她可是宁愿撞墙头破血流啊。
她怎么就这么狠心呐？
谢浔低垂眼睫，深吸了口气，“长公主在哪？采办完，我亲自送过去。”
他要亲自见她，问问这是不是她亲口所言。
齐嬷嬷却摆手，“不必麻烦大人啦，这个时辰估摸着长公主和小侯爷在宫里和皇上探讨孩子玉蝶的事呢！
虽然说是小侯爷接受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可这孩子终究不能没名没分的，总要有个合适的名头，落在耶律小侯爷名下……”
“行了！”阿七打断了这群长舌妇。
说完公主说孩子，这摆明要把谢大人弄得一无所有。
谢浔有他的骄傲，孩儿和喜欢的女人跟了别人，还要被人说三道四，阿七听了觉得刺耳。
天底下，哪有送自己的女人孩子嫁别人的道理？
“都滚！采买这么小的事，还要来问大人吗？改明儿你全家办丧，大人不发话，你让你老子烂在棺材里不成？”
阿七使了个眼色，示意护卫将他们往外轰。
“阿七！”谢浔叫住了几个人。
他低垂着长睫，在雨幕中显得十分阴郁。
众人禁声。
谢浔思忖片刻，“按他们说的，找人去办。”
“啊？”阿七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谢大人的作风吗？
齐嬷嬷为首的几个老嬷嬷瞧谢浔那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更得意了，脸上堆得褶子能夹死苍蝇。
“公主还说了，嫁妆里的床单被褥都要用软烟罗，这样侯爷和公主睡着也舒服。”齐嬷嬷福身，“这也有劳谢大人一起办了。”
这些个不长眼的老货竟然欺负到谢府头上了？
一旁的阿七余光撇着自家主子心不在焉的模样，径直上前猛地一脚踹在齐嬷嬷身上。
齐嬷嬷本就穿着大厚棉袄，像雪球似的一骨碌滚了出去。
“哎哟！”齐嬷嬷扯着嗓子嚎叫。
“我眼拙，嬷嬷别跟我一般计较。”阿七比了个请的手势，“请吧！我送几位嬷嬷。”
这几个长舌妇再待下去，非得把谢大人的心给捏碎。
阿七心有不忍，将人送到门口，又吩咐身边的护卫，“去！把这几个老东西拖到暗巷里，蒙头一通打，打残打死了算完！”
“喏！”护卫拱手应下，又往府中看了眼，“咱大人……最近格外温和啊。”
放在往常，这几个老东西哪能活着出谢府？
谢大人可不是受人欺负的主儿，突然温和怕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去办事，别瞎打听！”阿七打发了护卫，伸了个拦腰，又重新回到谢浔身边，“大人真打算按公主列的礼单置办？”
谢浔晦暗不明的眼仰望着灰蒙蒙的天，好似没有听到阿七的。
他周身压抑的气场，比天气更阴沉。
良久，谢浔才回过神，“你去在苏姌要的布匹中染点香料。”
阿七醍醐灌顶。
长公主既然要通过谢府拿布料，只要他们在布料上熏染追踪的香料，自然可以找到公主的藏身之地的。
原来大人答应给长公主置办嫁妆，实际是为了找到长公主的行踪。
阿七拱手，牵了府中训练有素的狗，兴冲冲去办了。
阁楼上，苏姌正趴在窗边盯着这一切。
谢浔隐在眼底的愠怒和伤神，以及阿七最后恍然大悟的表情，苏姌尽收眼底。
谢浔应该是想到办法追踪她了吧？
纪太师终究是对自己太自信了，竟然想到让谢浔筹备嫁妆，来刺激谢浔，
殊不知只要两个人有接触，总能传递消息的。
苏姌故意让齐嬷嬷去找谢浔要布料，就是为了给谢浔创造机会找到她所处的这栋阁楼。
谢浔不负她望。
苏姌红唇微扬。
一旁的耶律原瞟了眼苏姌的侧颜，堂堂谢大人伤成那样，苏姌还挺得意的。
“女人的心果然狠呐！”耶律原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谢大人好歹是姐姐的旧情人，就这么戳人心窝子啊？”
苏姌回眸，歪头笑了笑，“你觉得我狠？”
耶律原连连点头。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谢浔好歹是为苏姌落得一身憔悴。
苏姌不去安慰就算了，还在谢浔伤口上撒盐，太狠了！
“若我是谢浔，我杀了你的心都有了！”耶律原冲苏姌呲着虎牙。
苏姌表情微凝，意味不明望着谢浔的身影，“他现在想杀了本宫就对了。”
苏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耶律原读不懂她眼底的情绪。
两人正聊着，齐嬷嬷顶着红肿的脸上了阁楼，“回长公主，公主要的布料谢大人已经送来了。”
齐嬷嬷牙齿被打碎了，说话含糊不清，边说边露口水。
“下去下去！”耶律原挡了挡喷过来的口水，又担忧地望向苏姌，“说真的，以谢府的这手段，你还上门挑衅，真不怕他找到你，弄死你啊？”
“本宫这不就等着他来弄死我吗？”苏姌漫不经心道，而后接过红绸，嗅了嗅，果真有追踪香的味道。
谢浔马上就会找到她了，她还需要谢浔再给她递点儿好东西进来……
“你说这布料绣盖头如何？”
苏姌话锋一转，耶律原才将那颗八卦的心思收回来，摸了摸红绸，又看看苏姌。
“你这么狠心的女人还会绣花？”耶律原表示不信。
苏姌却很笃定，“我当然会，有人特意教过我！”
苏姌为了证明自己女红了得，取了针线，绣起了鸳鸯。
当时谢浔手把手教她的时候，明明很简单，可自己绣的时候怎么手就不听使唤了呢？
不一会儿，红绸上两只肥鸭子的雏形初现。
正喝茶的耶律原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你、你这是……丑死了！真的太丑了！”
耶律原每看一眼她那歪嘴斜眼的鸭子，就忍不住一阵大笑。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刺绣啊！
耶律原觉得辣眼睛。
苏姌在他的笑声中，表情渐渐扭曲，冷哼道：“你且看着，我今晚铁定绣好！”
她耳垂红红的，鼓着腮帮子颇有些不服气。
耶律原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波澜微荡，“所以，你是为了嫁我，打算彻夜绣盖头？”
他倒挺会自我感动的。
苏姌抿唇不语。
她绣盖头，自然有别的想法，但愿谢浔能如她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