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姌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才得以喘息,“谢浔,你何以笃定是我要杀你?”
“公主动杀心的次数还少吗?”谢浔沉声质问。
一激动,胸口的白衣又被染红了大片。
可他不肯放开苏姌,就像毒蛇濒死也不会放过猎物。
他本就受了伤,京中政敌都虎视眈眈盯着他,他才会藏在霓梦这里养伤。
却不想引了苏姌这头狼登堂入室?
那丫鬟从背后突袭,若不是他早察觉不妥,此时早已命丧黄泉了。
谢浔睥睨着倒在血泊里的丫鬟,“这是谁的人,公主再说一遍!”
苏姌瞳孔微缩。
她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这些丫鬟都是她的心腹的,根本无从狡辩。
所以到底是谁在公主府安插了人?
不管刺杀成与不成,此举无疑是在挑拨她和谢浔的关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姌有些猝不及防。
可看谢浔满眼嗜血之色,这件事他不会善罢甘休。
“大人还想如何?”
“教唆杀人,同样罪无可恕,公主以为呢?”
谢浔眼尾微红,每一个字都恨不得将对方碾碎,“臣想……送长公主下狱!”
话音落,院子四周从天而降很多护卫,将苏姌团团围住,大有黑云压城之势。
原来看似平静的农家小院,早就长满了谢浔的眼线。
谢浔从不属于人间烟火。
他的笑脸向来都虚伪至极!
“大人就笃定我公主府没人?”苏姌冷哼。
“怎么?长公主恼羞成怒,想畏罪潜逃?跑了,可就真说不清了。”谢浔溢出一丝乖张的笑。
青月见这架势,横刀拦在苏姌身前,“谢大人,这是当朝长公主!”
可两人势单力薄,很快被护卫隔开了。
谢浔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管是当朝公主,还是什么朝廷重臣,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公主懂我的意思吗?”
他寒潭般的眼中似笼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进他心底。
苏姌心中有个念头闪过,但并不敢确定,试探道:“大人有想过刺客为什么杀你吗?”
“我不需要知道,招惹了我,就得死!”他如杀神降世睥睨着苏姌,“来人,把长公主关进大理寺最脏最黑的地牢里!”
“你敢!”
“青月,下去!”
苏姌对青月使了个眼色,眼中思绪流转。
谢浔纵使杀人不眨眼,但绝不是青红皂白的人……
“罢了,本宫琼楼玉宇都住过,唯独这地牢,体会一番也别有滋味。”苏姌扶了扶云鬓,转身往大理寺去了。
谢浔微眯双目,露出了满意的笑:“放心,公主在里面不会寂寞,臣会让公主很有滋味。”
苏姌侧过脸,红唇轻扬,“那本宫静候大人佳音。”
苏姌独自前行,身后数百侍卫弯弓对准。
稍有异动,万箭穿心。
青月焦急跟上去,面露愧疚,“公主都是奴婢的错,求公主责罚!”
苏姌压了下手。
有心之人想挑拨她和谢浔,就会无孔不入,防不胜防,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去找一个人,记住快马加鞭将她带来!”苏姌俯在青月耳边低声道。
“那公主怎么办?”
“坐牢啊!”苏姌不置可否笑了笑。
苏姌刚消失在巷口,暗处的黑衣人也飞身离开,去了镇国公府。
彼时,江家门前一片萧索。
虽然皇帝最终没追究放火之事,但多少对江家有意见。
江善水只能称病,闭门不出。
就连江远的葬礼也草草了事,葬在了后山上。
“爹,事成了!苏姌和谢浔闹翻了!”江玉柔兴冲冲进来禀报。
自从江远的案子交到谢浔手上,江家就一直关注着谢浔的动向。
却得知苏姌和谢浔共处一室,关系越发亲近。
江玉柔笃定苏姌是杀她哥哥的凶手,怎么能让这两人亲近呢?
江玉柔和他爹合计一下,于是导演了一出刺杀戏码。
“听探子说谢浔口口声声要杀苏姌呢!谢浔那书呆子向来秉公执法,苏姌这次逃不掉了!”江玉柔笑得脸上脂粉噗噗往下掉。
瘫在床上的江善水一骨碌爬了起来,“柔儿,你现在去探望谢浔,顺便引导引导谢浔那书呆子。”
谢浔现在正在气头上,只要有人温言细语吹吹风,告诉他江远的死与苏姌有关,谢浔一定能听得进去。
届时就可借谢浔这把刀,把苏姌踩死,为江远报仇!
江善水心底的算盘打得响。
江玉柔却犹豫了,“上次放火烧山差点烧死谢浔,他会不会记恨我?”
“那件事皇上替你遮掩过去了,书呆子知道什么?”江善水不屑吹了吹胡子,“况且爹给你请了南疆巫医,美貌已经恢复了,那书呆子一见柔儿必然被迷了眼,哪会计较那些小事?”
江玉柔双颊微红。
那南疆巫医虽然手段残忍了些,但巫术的确有用,她的容颜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浔哥哥应该会喜欢的。
“女儿这就去!”江玉柔换了身齐胸襦裙,迈着莲步去了大理寺。
长公主被抓后,大理寺官员无一敢怠慢,纷纷彻夜审问人证。
谢浔也未回府,一直守在大理寺里。
彼时,他正半裸上身,坐在后院里处理伤口。
这谢浔一个书生,胸肌腹肌倒是一块不少。
江玉柔眼底掀起些许涟漪,对着井水好生整理了下仪容,才盈盈上前。
“谢浔哥哥,柔儿听说你受伤了,特来探望。”
“来得挺快。”谢浔勾唇,笑意不达眼底。
江玉柔被他深情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皮,去接大夫手中的金疮药,“谢浔哥哥身边怎么连个丫鬟也没有?大男人粗手粗脚的,还是柔儿帮你上药吧。”
说着,取过染了药膏的竹篾,触到了谢浔臂膀上的刀伤。
谢浔挺起腰板,往后仰了仰。
“已经涂好了。”谢浔起身,拢好衣襟,“你来做什么?”
“哦,我是听说长公主刺杀大人,特来求情。”江玉柔福了福身,“我与长公主自小一起长大,我最了解她,她绝对不会无故杀人的!”
谢浔品出了这话的意味:“你的意思是长公主刺杀我有别的缘故?”
“柔儿可没说,是谢浔哥哥乱猜。”江玉柔嗲声嗲气娇哼道。
谢浔蹙起眉,“难道长公主真与江远之死有关,怕我查出端倪,才想杀我灭口?”
他说这话时,候在一旁的大理寺官员面面相觑,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长公主先杀江远,再杀负责审案的谢大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连谢大人这样的清官也下毒手,南齐百姓也饶不了她!”
“如此也省事,两个案子一起审一起判!”
江玉柔眼神亮了亮,看来大理寺官员已有论断。
苏姌这次死定了!
听闻她还被关在最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江玉柔可太期待苏姌那丧家之犬的表情了。
江玉柔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道:“我与公主好歹姐妹一场,谢浔哥哥能不能放我去见见长公主?也不知她在牢里,过得好不好。”
“有本官的特殊照顾,她好得很!”谢浔闷哼一声。
江玉柔鼓着腮帮子,冲他撒娇。
谢浔拧眉,言语染了一丝兴味:“你愿意去招惹那小疯子,我拦你做什么?”
“多谢谢浔哥哥!”
江玉柔看他阎王一样的表情,想也知道苏姌受了多大的罪,一时心花怒放。
临走前,又瞥见谢浔的贴身玉佩遗留在石桌上,眼珠子一转,顺手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