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雷。
霓梦一句话噎在喉咙里，摇了摇头，叹息离开了。
谢浔眼底晦暗不明。
他有做错什么吗？
报仇雪恨，世间常理。
这次是天要收南齐人，他凭什么要费心管那些人的死活？
都死绝了才好！
谢浔拂袖而去。
倏忽，二楼又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青月扶着苏姌在走廊上透气。
青月给苏姌递了手炉，担忧道：“公主想救包曲镇的百姓，也得先照料好自己，慢慢来吧。”
只有苏姌知道，这件事慢不得了。
“我是要救我自己！若真大水淹城，全南齐的人都会指着我的肚子骂妖星。”苏姌抚了抚肚子。
她不能再被扣上祸国妖星的罪名了，否则一切只会殊途同归。
她要改变禹城的命运，也是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走吧，再进去想想。”苏姌深吸了口气，重新回了房中。
楼下的谢浔正看到她消瘦的背影。
凉风一起，单薄的衣衫紧贴着腰身，正印出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谢浔眸色一深，顿住了脚步。
她刚说是为了腹中孩子不被人视为妖星，才费心救那些南齐人的。
所以，她其实对那腹中孩子也并非一丝情谊也没有吗？
谢浔心绪微动，站在院子里，凝望良久。
苏姌的灯一直没熄，咳嗽声也一直止不住。
“阿七，拿地图、地方志！”谢浔拧眉，往书房去了。
寝房和书房的灯相映生辉，亮了整整一天。
到了翌日清早，苏姌突然福至心灵，“禹城城郊的龙牙山！”
苏姌想起来了，禹城外有一块高地，在那场洪水没有受灾。
当时大臣纷纷赞叹是因为地名中带了个龙字，天威庇佑，才逃过一劫。
此地宽敞，地势高。
只要包曲镇百姓提前迁移过去，就可躲过此劫。
只是，这龙牙山是王江的地盘。
听闻王家先祖有开国之功，因此先帝御赐了此地用以埋葬王家先祖。
这也算王家的祖祠所在了，也不知王家愿不愿意拿出来。
再者，王江被谢浔阉了后，一直丢在牢房里。
光这件事，恐怕他爹王云鹤就不会善罢甘休。
苏姌伸了个懒腰，对青月道：“去找谢浔，把王江要回来。”
无论如何总得先试试。
走到谢浔书房外，苏姌却见里面的灯也亮着。
谢浔怎么这么早就在处理公务了？
苏姌想了想，“青月，先去厨房给谢大人做个早膳吧。”
青月一听，吓得脸都青了，“公、公主要亲自做饭给谢大人吃吗？”
“有问题吗？”
毕竟有求于人，苏姌总得客气一点。
“我知道了！”青月恍然大悟：“公主是想用食物，毒死谢大人吗？”
苏姌：“……”
她做饭有那么难吃吗？
不过前天她和谢浔闹那么僵，想要他松口，总得拿出点诚意。
苏姌便卷起袖子，去厨房熬了红豆羹。
而彼时，谢浔凝眉盯着书桌上地图。
最后，疲惫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提笔在龙牙山的位置上画了个圈。
此地山势陡峭，最适合安顿包曲镇的百姓。
“蠢兔子，妇人之仁。”谢浔低声嘟哝道。
忽而，门外响起清浅的脚步声。
苏姌还未走近，似有浅浅的幽香飘进了谢浔鼻子里。
门轻轻被推开。
谢浔立刻将地图塞进了衣袖里，负手站着。
“谢大人这么早就起了？”苏姌提着食盒，盈盈靠近。
谢浔一脸憔悴，好像没睡好似的。
“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苏姌没心没肺笑了笑，好像前天的争执没发生过一样。
谢浔闷哼了一声，“棘手的事是没有，棘手的人倒有一个，日日戳人肺管子，谁能睡得着觉？”
“谁敢惹我们谢大人不高兴啊？”苏姌只当听不懂，走到他身边，歪着头道：“要不要我帮你揉揉心窝？”
她只是这样问，可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谢浔白了她一眼，很嫌弃盯着她红肿的嘴唇，“公主是不是只长了一张嘴？”
说一套，做一套！
谢浔随手抽出抽屉里的纸张，“我公务在身，很忙，公主请便吧。”
他这话句句带刺，可苏姌不能这么无功而返，语气放软了些，“什么正事，说出来我帮大人分分忧……”
话到一半，苏姌看清纸张上赫然画着一只穿白袍的狗。
这画不是在京城时，苏姌送给谢浔，骂他衣冠禽兽的么？
他远赴禹城竟然还贴身带着这种东西。
“谢大人两日闭门不出，不会都在欣赏本宫的佳作吧？”
他到底有多小心眼？
谢浔本就一肚子气，不知如何发泄，如今她主动找上门，哪有不出口恶气的道理？
“我就是这么小心眼！我要在你脸上画回来。”他一手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已经提笔蘸墨，要往她白皙的脸颊上作画。
苏姌忙捂住脸，“你画什么？”
这人报复心那么重，谁知道他是要在她脸上画乌龟王八，还是臭虫烂蛆？
她一贯爱美，哪容得别人看到她脏兮兮的模样。
因为紧张，苏姌皱起的鼻头上渗出细密的小汗珠。
谢浔很少看到她娇憨的模样，心口闷闷的情绪终于消散了不少。
他用毛笔尖在她手背上若有似无挠了挠。
“你不让我画，今个儿你求什么，我都不会答应。”
谢浔太知道她了，若无所求，她一辈子也不可能主动来找他，更别说温言细语地哄他。
他甚至知道她今日所求何事，那又岂能轻饶了她？
“我要画！”他的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怨念颇深。
苏姌想了想，若是让他画个王八，就能把王江要走，倒也省得她费那么多口舌了。
“画吧画吧。”苏姌双臂撑在桌子上，配合地仰起了头，“你画什么？”
“画蛇蝎吧。”谢浔绷着脸，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公主心冷，蛇蝎最合适不过。”
脸上画蝎子？
苏姌更紧张了。
谢浔则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腊梅碾成的墨汁，在她眉心专心勾勒。
又细又软的绒毛，时轻时重划过肌肤。
有点痒痒的。
但为了配合他，苏姌鼓着腮帮子，双颊绯红憋着笑。
她这个样子真是越来越像兔子了，还是只乖巧不咬人的兔子。
谢浔一张僵硬的脸再也绷不住，染了笑意。
忽又灵光一闪，取了干净的毛笔，在她耳窝里转了一圈。
“痒！”苏姌顿时睁大的眼睛，眼中波光潋滟。
她素来怕痒，这么一挠，耳朵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苏姌伸手去搓，谢浔拉开她的手，舌尖在她耳窝处轻舔了下。
温热的触感，让苏姌浑身酥麻，推开了他，“你做什么？”
“帮你止痒。”谢浔低笑一声。
这死变态，分明是故意挑逗她。
苏姌咬着牙，正要骂人。
谢浔眉梢一挑，有些得意，还有些威胁的意味：“公主找我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