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碎夜就是因为为帝阎天多想一些，所以她才会想得如此的多。
即使她再怎么不想分开，但是现实就是如此的残忍。他们必须分开。
她不想他为了自己成为帝亚斯的千古罪人，这真的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所以，她只能那样做了……
碎夜抬眼看着这一如既往，一直都没变过的寝殿，这里也是充满了他们之前回忆的地方，伸手触摸着床榻，柔软的被褥根本吸引不了自己就寝，反而是……
勾起了她内心底处最美好的回忆。
——你来干什么？
——你连续几日‘食欲不振’不是要引孤来吗？
——那你还不是来了吗？
——如此盼望着孤能到曼陀宫，阔非禀报所谓的寄思正不会指孤？你在念着孤来？
究竟是什么力量，将那时候对峙着的俩人牵在一块儿了？
为什么她现下会觉得，没了他，日子会如此的难过？
这样为现境困着，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被逼死的。
帝阎天说什么都不允许自己跟无泪岚国的人走，但她想，无泪岚国的人是不会这么同意就善罢甘休的，而且一个大国家，说过话也肯定不会当是在开玩笑，要是帝阎天真的不将自己交出去的话，恐怕他们真的会攻打进来？
那……
一想到这里，碎夜根本就没办法睡得着，转身便走出了寝殿。
本来在院子的银璃，也不知道上哪去了，一出门便是没瞧见她，碎夜深吸了一口气出了曼陀宫。
她觉得，每一步的迈进都是非常的艰难，走了一段时间，她便是停顿了一下。看着那已不远的路程，心里顿时觉得一窒。
她想，这是她走过最难走的路了吧。
“绿姑娘……”蓦地，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嗓音，沉着而带着温和。
碎夜就算不回头也知道那是谁的声音。
“亓甯。”转身抬眼，将目光落在一张清俊的脸庞上，跟前的男子，无论是在样貌还是眼神还是气质，都溢散着一股浓郁的温文的气味。
难道她一开始到这皇宫的时候，听许多宫女在暗底下偷偷讲过他的事情，神情神采飞扬，显然对他有着爱慕之心。
只可惜，祭司的职业是不能动情的，所以那些宫女只敢远远地观望和暗暗地喜欢他。并无采取过怎样的行动。
但是跟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却是为了解掉自己身上的毒，而……
看着亓甯一头白丝，碎夜的心不禁微微抽痛。深吸了一口气，潋滟的蓝眸晶光盈盈，看起来煞是迷人，其是盈光就是她的泪光。
“你这是要去玄麟殿寻王？”亓甯沉着的嗓音带着丝丝温柔。
听起来像是春风吹抚着大地的草原。
碎夜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却是不敢当口说出，因为她知道亓甯对自己的情绪。，她这条命是他救来的，只是这辈子，她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
跟他在一起是不可能的，祝福他早日找到一个适合他的女子却是更伤人心。所以，由始至终，碎夜都不曾表过态。
闻言，亓甯倒是沉默了一下，而后正想开口说话时，碎夜恰好先开口出声问道：“亓甯，我想你也知道我跟的阎的事情，也很清楚帝亚斯现下的情况了吧。”
“嗯。”亓甯凝视跟前的女子，点点头。
“现下我真的没办法了，唯一想出来的办法都被阎掐灭掉。他说什么都肯放我到无泪岚国，难道帝亚斯真的要毁在我手里了吗？”对此，碎夜觉得真的很无奈，一方面是帝阎天，一方面是老百姓，站在哪一方面来讲，说实在，她宁愿自己去无泪岚国都不要让无泪岚国的士兵伤害帝亚斯的老百姓。至于帝阎天的话……
其实他自己心里是明白的，这样留着自己是不对的，但是他内心也不曾挣扎过，只要美人而不要江山，这样会让他成为千古罪人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在碎夜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时，跟前的男人，骤然点亮了一盏灯。
碎夜顿时瞪大双眼地看着跟前的男人，他俊朗的脸庞上依旧是温柔的光痕，眸子温润如水。
“亓甯你有办法？”除了她去无泪岚国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现下的困境？
“嗯。”点点头，只不过这事情必须要牺牲一个人，只怕跟前的女子会不忍心。
到晚膳的时辰，碎夜在玄麟殿里等到饭菜都凉了，帝阎天还没回来。
他是肯定在御书房，碎夜大概能猜到他为何不想见到自己了。
一来是因为无泪岚国的事情，二来是因为今日她跟他所说的话，他是害怕自己还会再向他提多一遍。
其实那时看到他双眸湿润了，她就心疼了，即使下了大多的决心也被动摇了。
因为她长这么大，真的没有一个男人肯为自己付出到这样的地步。
这样的感觉真的又温暖又心疼……
她喜欢他这样对自己，但是同时又觉得他好傻。
看着满桌的菜肴，碎夜站了起身，朝身后的宫女道：“给御书房准备晚膳。”
“是。”宫女怔了一下，随即轻声应着。
碎夜站起身，走出玄麟殿，一路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到了御书房门口停下来，便是听到御书房传来帝阎天那沉着略带不耐烦的口气。
“谁让你们传膳的？”
小宫女端着膳食还未来得及回话，就被一把暴怒的嗓音吓得跪在了地上。
“端下去。”
蘸眉微蹙，碎夜跨进了御书房里，从其中一个小宫女里接过端盘朝帝阎天走去，“发那么大脾气干嘛？是我让她们传膳食的。”话落，便是让身后的宫女将膳食放下后就退出去。
“你来了。”见着一张绝美的脸蛋，帝阎天的脾气一下子就消了，伸手将碎夜招到身旁，轻声道：“怎么不留在玄麟殿。”
碎夜蹙着蘸眉抬眼看了阔非一眼，阔非立即会意地遣退了在场所有的奴才，退出御书房，顺手将门带上。
碎夜将手里的端盘搁在桌案上，在帝阎天的大腿上坐下，双手轻搂住他的脖子，勾起一抹让人醉生梦死的笑痕，柔声问道：“那你怎么不回玄麟殿？”
“我在看奏折。”凝视着桌案上黄色本子，帝阎天略带头疼的道。
碎夜便是顺着帝阎天的眼神看着桌案上的奏折，轻叹了一口气，正色的道：“阎，先吃点东西好吗？”
闻言，帝阎天抬眼看向桌案上的菜肴，眸子闪动了一下，将碎夜整个人抱站在地上，轻声道：“乖，你饿着的话就先用膳，我把这些奏折看完就回去陪你。”
碎夜蘸眉蹙得更紧了，压住帝阎天欲想拿起奏折的大手，小脸的神情已是沉了下来，“阎，其实不用再看了，你我都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帝阎天的脸色更是微沉了下来。他神情本是略带冰冷，让碎夜这话刚落，脸庞上的神情更是显得阴鸷。
御书房的光线本来就不好，俩人都僵着脸，这气氛显得够差了。
难得俩人独处，气氛却是弄得这么僵硬，碎夜既然说了第一句话，那也不差再继续说下去了。
“阎，你明知道你现在的选择是错的，为什么不按照大家的意思去选择。”碎夜深吸了一口气，心知现下说的这一句话会给他带来多大脾气，可是她还是要说。因为亓甯那个方法，她根本就没办法照办，那个办法太残忍了。
可是，他现在的选择同样也太残忍了。
所以她只能逼他改变主意。
胸腔间升腾起一股巨大的气流，肯面对着跟前的女子，他心爱的女子，帝阎天根本就没办法爆发出来，只能狠狠地瞪着跟前的女子，一把甩开她的手，冷道：“碎夜，你先回玄麟殿好吗？我看完奏折再去找你。”
“阎，别再自己骗自己了好吗？”明明一点都不想哭，可是眼泪就是忍不住地涌上桑子眼，吸了吸气，碎夜扬起笑脸，伸手抱住跟前的男人，沙哑着嗓子道：“阎，我知道逼你做那样痛苦的选择是我不对。但是我宁愿我们俩痛苦都不要帝亚斯的老百姓痛苦，你明知道你选择了我，会给帝亚斯会给你自己带来多大的伤害，为什么还要这样选择，我们不能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啊，阎……”
被碎夜拥抱住地男人，像是深深地喘了一口气般，半晌才冷冷地问道：“碎夜，我问你，作为一个帝王，有着什么样的思想才是最重要的？”
碎夜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一愣地，然而还是顺着这个问题基本答案回答，“替老百姓着想，造福百姓。”
“对，这个帝王，我当了十几年，为老百姓着想十几年，试问，我曾有哪一点是做得不对，有哪点是不曾为他们着想过的？可是他们可曾为我想过？我现下只是想要保住自己心爱的女人而已，这一点算是自私吗？为何他们不能为我想想？为何他们不能站我的立场想？为何连碎夜你都不懂我？”帝阎天松开了跟前的女子，晦暗的光线下，他脸庞呈现着一片悲怆，紫眸更是流露着一抹悲痛。
碎夜睁大双眸，水润的蓝眸依旧有着泪光闪烁，但张了张嘴，顿时哑口无言。
“这一次我只想为自己想，不想再为其他人活着。”这时，他才发现，他活了这么多年，原来都是为了他人而活着。
这一次，他若是连自己的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的话，将来他如何保住天下，保住整个国家？
碎夜的蓝眸蓄满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凝视着跟前的男子，从他的紫眸里看出，他的坚定，可怕得让自己心疼。
“阎，为什么一定要执迷不悟？你是一国之王，注定了做任何事情都不能自主的，一旦登上了这个帝位，早就知道了这事情，帝王活着就是为了百姓，这是你的使命。”碎夜屏住了呼吸，安静地道出这一段话。
“那现在我不当这个帝王，行了吗？”话罢，帝阎天便是伸手将自己头上的玉冠摘下，乌黑的长发散落而下，同时更是脱下了身上绣着麒麟的长袍，转身便要走出御书房。
“帝阎天！”碎夜站在原地，急忙地唤住他，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连呼吸一下都觉得痛。
原来不止是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呼吸才会痛，就算这样预示着他们要分开了，在没有他的国家，在不能预见的未来里，他们这次若是分别了，还不能再见的情况下，原来……原来……
这样想一下都会觉得痛……
“你……不要像小孩子那样好吗？不要闹了……”顿了许久，碎夜才逸出这一句话。
“为何我坚持自己想要的就是像小孩子，就是在闹了？”帝阎天转身，紫眸散发着一股教人不寒而颤的阴鸷，教碎夜看都不自觉地觉得害怕。
然而不陌生，但是她太长时间都不曾见过他露出这副表情了，所以心底还是莫名的觉得害怕。
“因为你坚持根本就是错的。”碎夜缓步走上前，直径地走到他跟前，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道：“你忘了我跟你说过，我……我跟无泪岚国的国王有过一段往事了吗？”
闻言，跟前的男人蹙着浓眉，紧凝视着碎夜，呼吸也随之而屏住了。
“现下，无泪岚国的国王是我跟他的孩子。他那么小就当了国王……我……阎，让我去无泪岚国吧，我想去见他……”没错，至少那里还有流光，至少流光还是自己活下去的支柱。
“不，碎夜，即使你再说什么话刺激我，我都不会讲你送到无泪岚国，绝对不会，我宁愿看着整个帝亚斯毁灭我都不会再一次让你送我身边离开。”帝阎天的紫眸，依旧是一片坚定。
这样的坚定，对碎夜来说，真的很可怕。
“你不明白我的话吗？”碎夜蹙着蘸眉，蓝眸依旧是一片水润，“我的意思是，我跟别的男人生过孩子，而且是两个。一个在无泪岚国当国王，一个在重生城里，这样，你还要要我吗？我早就背叛过你了。”
“碎夜，我知道，那个男人对你来说，有着一定的重要性，我也很感激他，若是没了他，今日你根本不会站在我面前。所以你以前跟他发生过的一切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只在乎现在能不能将你留住。我只在乎能不能跟你永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跟你一起回到重生城，过好属于我们的日子。”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呢？如果我一定要回到无泪岚国呢？”碎夜抬眼，水眸依旧盈润，让人看着不禁得觉得心疼。
“就算你一定要这样，我也不会允许。”因为他知道，她这么做，目的还是一样的，而他绝对不会允许她离开自己的。
说什么都不会。
唉……
碎夜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现下这样的情况怎么说，帝阎天都不会同意让自己去无泪岚国，她能保证，她去到无泪岚国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
或许是因为亓瑜与流光的原因，所以她感觉她去到无泪岚国真的没有任何危险性。
只是这个男人却是顽固地说什么都不让自己去。
那样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真的要按照亓甯那个办法做吗？
第二日，亓甯带上一个身形和脸庞轮廓跟碎夜差不多的宫女到曼陀宫，碎夜看着觉得身形的确与自己很相似。只是……
待将宫女带离时，碎夜与亓甯并肩走在去祭夏宫的路上时，碎夜的脑海里回想起刚刚那宫女看着自己的眼神时，不禁觉得有些不安。
“亓甯，这样不会不妥吗？那个宫女真的愿意那样为我？”要知道，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她是我各大的牢房里挑出来的，本是一个死囚。”亓甯眸光温润，俊朗的脸庞上依旧挂着一抹熟悉温柔的笑痕。
“死囚？”碎夜蘸眉微蹙，“她的样子看起来挺年轻的，怎么会……”说到这里，碎夜便是止住了，这好像是人家的事情。这样她不好意思过问……
“她杀了她的丈夫。”亓甯的口吻平淡，看神情好像是在描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然而碎夜的心却是被轻轻被敲，心湖出现丝丝裂痕，抿着唇并无开口，就等着亓甯继续说下去了。
“她丈夫喜欢嫖赌，家里不是很富裕，还有一个孩子要养，丈夫一直像一只吸血鬼般向家里伸手要钱，每次她不给，丈夫就殴打她，还打孩子。所以终于有一天她无法再忍受这样的生活，亲手杀了丈夫，到衙门自首，衙门大人判她缓三年斩首之刑。”见碎夜的脸上显然了兴致听别人的故事，亓甯便继续讲道。
“那她今年是第几年了？”碎夜虽然很惊讶，但是觉得这么一个女子也不该死啊。至少她是为了孩子和家庭，即使在许多人眼里来看，这样杀了自己的丈夫，的确是很过火，丈夫虽然可恶，但是罪不致死，而她却是如此冲动的。
就这样毁掉了自己的一生……
这样的结局……
“第二年。”
“那……她的孩子怎么办？”碎夜比较担心的还是这个。她用了一条生命换取了她能与帝阎天长厢厮守的机会，任是谁，心里多少也会不安，会内疚。
“孩子由她父母那边看着，不会有问题，而且既然我们让她做出了牺牲，也当然有所补偿，她家里的情况你不用担心，她以后也不需要担心。”亓甯平淡的道，既然能让人家愿意代替她，他便会安排一切事情，决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那我知道了……”点点头，碎夜抬眼看向祭夏宫的牌扁，心里顿时觉得不舍得起来。
她知道，这一切若是跟帝阎天说的话，他是会同意，只要他们俩个能在一起，他什么事情都不会在乎。这一点，她自问是很了解他……
可是……
当碎夜看着亓甯将那名死囚易容成自己的样子，穿上自己的衣裳，看着跟前的人，就如照镜子无异时，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亓甯，你……你的人皮面具做得……”真景致，就连自己脸上哪个位置有一点小黑痣，他都观察出来了。
只见亓甯轻笑一声，“若是没问题的话，到时候是你亲手为她粘上面具。”为死囚的面具御了下来，交到碎夜手里，目光掠过一丝复杂的光痕。
碎夜垂眼凝视着手中的人皮面具。即使做得再像，只要亓瑜撕下来的话，那还是一样被曝露的。要是知道了这事情的话，亓瑜还会再找借口对帝亚斯做出什么事情吗？
“放心吧，即使亓瑜发现了这事情也绝对不敢张扬，也不会再对帝亚斯做出什么事情。”像是看出了碎夜心里所想的，亓甯扬唇开口道。
“你怎么那么确定？”听到亓甯的说法，碎夜的蘸眉微蹙，很显然是有点不敢相信，像亓瑜如此心计重的人，若是发现了这事情，怎么可能不会借题发挥？
“因为流光，也因为他还有良知。”淡淡一笑，亓甯便是走出了屋外。
屋内剩下碎夜与死囚俩人，碎夜看了死囚一眼，叹了一口气，“我们在屋里坐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聊。”说罢，碎夜便是在木桌旁坐了下来。
死囚闻言，抿唇略带战兢的上前，但也不敢坐下。
“请坐。”碎夜朝她伸手，示意她坐下。
见状，死囚才敢在碎夜对面坐了下来。
“祭司跟我说了你的事情。”碎夜面带笑意，显得比较随和了些。
对面的死囚闻言，不自在的垂下了脸庞，勾唇道：“家丑，也没什么好说的。”
碎夜也不问她为何要如此冲动，杀掉她的丈夫，也不问她后不后悔，只是觉得，事情已经发生了，问这些都无补于事了。所以便是干脆不提她杀人的事情。
“你这样代替我，真的愿意？这不是在开玩笑的，而是……”这事情，她自己都没多少把握，可是亓甯却是满满的信心。
“那位祭司，同时也跟我说了你和王的事情，我很羡慕你。如果这样就能帮到你的话，我愿意帮你。”死囚看起来一脸正色，从语气中就能知道，她是个好脾气的人，可是会被逼到杀人，可想而知，她对她的丈夫是容忍到怎样的程度才容忍不到。
“可是，你的孩子，你……”不想要他了吗？亓甯说，她的儿子，今年才五岁，已经没了亲爹，现下还要没了亲娘，不是挺可怜的吗？
“自我入狱被判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儿子了，可是答应了祭司这事情后，他已经带着我儿子跟我相聚，看到正清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闻言，碎夜已经觉得没什么事情好问她了。
既然她愿意代替自己去，也没什么好再问的了。明知道他们送她去的地方是个火坑，她还是愿意去，这对她来说，感到愧疚的同时，也觉得是在帮人了解一个心愿和痛苦。
至少这么想，会减轻自己内心的愧疚。
“即使我也不愿意去，我还是在天牢里等死，代替你去的话，便能早日解脱，且做了一件成人之美的好事。”死囚笑了笑，样子虽然平凡，但是眼中闪烁的光芒却是教人觉得刺目。
碎夜闻言，也不多说什么了。觉得这已经够了。
这世间上，善良的人不多，但若是善良的人都要如此早牺牲的话，恐怕这个国度是没得救了。
只是，她现下能做的事情，只能让亓甯尽可能安顿好她的儿子和家人。
而帝阎天并不知道这事情，所以她必须得亲自跟他说去，想着，碎夜拍了拍死囚的手，道：“你先在这儿休息，我出去一下。”说罢，便是起身。
不想死囚蹙眉好奇的问道：“你们……就那么放心地放我一个人在这儿？”
“相信你。”好看的莲唇逸出这三个字后，碎夜便是起身出了大门。
屋内顿时只剩下死囚一人，看着碎夜那一抹消瘦的身影，死囚心底不禁升腾起一股暖流，从心胸间缓缓地流淌而过。
原来，这世间上，还有自己不曾过的温暖，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是如此的悲怆，却不想在这样的时候里，还让她遇上了这样的人，真的是不枉此生了。
挣扎了许久，帝亚斯的王总算愿意将黑雪幻国的女太子殿下拱手送给无泪岚国，并是派上大祭司出城迎接无泪岚国的使者。
当使者踏上大殿时，环视这大殿，转眼朝坐在麒麟椅上的帝王问道，“我们要的人呢？”
这话刚落，朝中的大臣们都不禁议论纷纷，一致认为这无泪岚国的使者如此的不懂礼数，见到我国帝王，首先必须要行礼，可此几个人，却是一开口就询问绿碎夜的下落，实让人觉得气愤不已，但人家大军在外，敢怒却不敢言。
“不急。”许久，在麒麟椅上的帝王抬手轻挥，脸上有着教人看不透的平静，“几位远道而来接太子殿下，让孤深感敬佩，不妨留个几日，让孤好好设宴款待几位。”
这话刚落，朝中的大臣都不禁纷纷打了一个寒颤。心里都在担忧着，王可能会在宴会里做手脚，毕竟王深爱着那个女太子殿下是皆人众知的事情，将绿碎夜拱手送到无泪岚国，是他最不愿意的事情，这宴会可不是有诈吧？
然而，帝亚斯的大臣们能想到的事情，无泪岚国的使者亦是能想得到。
几位使者相视一眼，便是拒绝道：“谢过王的好意，但我们还要赶回去覆命，不便多逗留，望王还是赶紧将人交出来，我们便是起身离开，而随后大军也会撤离。”
闻言，帝阎天的紫眸不禁微眯，冰冷的嗓音下令道：“将人带出来。”
宫内轻风略大，吹得使者们带进来的马车布帘咧咧作响。
碎夜身穿一身暗红衣裳，轻步走向马车，而帝阎天便是站在不远处，碎夜抬眼看向他，蓝眸带着泪花，转身缓步走向他。
使者们眉目微蹙，但还是没出声阻止。
只因他们的的位置不远，说任何话，他们都能听得到。
到了他跟前，碎夜双目含泪，莲唇苍白，声线沙哑，“你说生生世世不会松开我的手！”
紫眸流动一抹冷意，帝天阎嗤笑，“孤从未爱过你！”
仅是二句话，在场的人无一人没听见。
大家都看着这个女太子殿下有何反应，但是回头一想，如今她已是成贡品般，献给了无泪岚国，她还能有怎样的反应。
只见那一抹暗红的身影凄凌一笑，脸色苍白，转身便是步入了马车。身后还跟着一个奴婢。
使者欲想拦住奴婢，却不想奴婢哭着小脸道，“奴婢是伺候绿姑娘的宫女，此番为她送行，到了半路便会下车。”
“我们不需要任何陪送。”使者的口气听来停硬的。
不禁教碎夜的心略带焦虑，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不能开口带她走，若是自己开口，定会惹人怀疑，碎夜只能将目光落在那一张平凡的小脸上。
“求求你们了，奴婢伺候了姑娘三年了，从她进宫到她出宫，奴婢一直都是陪伴着她，此番一去，奴婢晓知，再也见不到姑娘……求求几位大人们让奴婢给姑娘送行吧……”说罢，奴婢便是双跪地，哭花了小脸求道。
这教人看了都有些不忍心。
几位使者见状，身在异国，他们也不想惹出事端，便是狠声挥手，“赶紧上车。”
见状，奴婢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连喊着，“谢谢几位大人，谢谢几位大人。”
这一切总算要过去了，不管是帝阎天还是碎夜还是帝亚斯的百姓都是这么想。
只希望这一切再也不要出任何岔子，要是出了任何差错的话，她与帝阎天很有可能在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甚至还有可能连累到帝亚斯老百姓的性命。
看着马车逐渐地远出宫门，帝阎天的双手不禁握紧了些。
在他身旁的亓甯见状，不禁轻声安慰，“王请放心，微臣的计划，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闻言，帝阎天的双拳才微微松了些，细声应着，“最好就不要出任何差错。”
这事情要是出了差错的话，这随时都可能威胁到碎夜的性命，然而他绝不要碎夜出任何问题。
就算是掉一根头发都不允许！
在马车里，因为俩人的眸子不一样，所以一直都没是对换身份，到了郊外，马车更是颠摇不停，或许是因为在牢里两年时间，所以赵莹的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在马车上已是虚弱地不会讲话了。
“你没事吧？”给赵莹喂了清水，发现她身子虚弱的很，按照这样下去，还哪能走得了一半的路。
“没事，姑娘我们现下必须换身份了。”自知身子不行，赵莹想提前计划。
“可是，你现下……”碎夜犹豫。
“我没事，只是有点不习惯坐马车，但若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一旦我们要对换身份的话，他们肯定会怀疑的。”
“嗯，好，我明白了。”点点头，碎夜便是立即将人皮面具拿出，为自己粘上了赵莹的模样，再为赵莹粘上了自己的模样，俩人迅速地换了衣裳。
完毕，碎夜便是看到自己的半靠着马车，虚弱地连话都讲出来，心不禁一紧，“你到底是？”
“没事，这是在牢里落下的病根，好不了了。但没想到会在路上病发。”赵莹说罢，眸子一闭，便是昏了过去。
碎夜紧张地想喊，却是想到现下的处境，且她现下的眸子……一想到这里，碎夜便是忍了下来。
一连几日，赵莹都是陷在了昏迷状态。所幸大军急着赶路，便无怎么注意，加上这无泪岚国的人好似都不怎么喜欢自己，更不会多关心自己。
而碎夜看着赵莹接下来的几日里，身子越来越虚弱，甚至还吃不上东西，心里便是有些焦急了。
看着马车不停的摇晃，碎夜坐在赵莹身旁，扶着她，蘸眉微蹙，“赵莹，你脸色越来越不好了，要不我让他们停下来，休息几日再赶路可好？”
“不，姑娘。”顿了顿，赵莹虚弱的看了身旁的人儿一眼，“眼看计划就要成功了，千万别为了这一点小事就前功尽弃了。”
闻言，碎夜蘸眉紧蹙，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该如何做。怎样做才是对的？
赵莹好像是猜到碎夜心里挣扎，便是虚弱一笑，“姑娘，想想你和王的以后，你就觉得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可是……”碎夜莫名觉得眼眶好像有些湿了，一抹刺酸更是涌了上来，泪水便是如此迅速地涌出，“这样用别人的生命换回来的未来，真的让我感到很恐惧。”怕是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活得安逸。
“你换个位置想，你这是在帮我。”赵莹伸手握住了碎夜的小手，轻声道：“姑娘，你真的很善良，因为你我才早日解脱掉那个潮湿阴暗的牢房，因为你，我见到了我儿子一面。看到他健康的长大，而且祭司给我保证，他一定会帮我照顾好正清，所以我很放心，同时很感激上天，让我遇上你们。”
她这样说，是想要减轻自己的罪孽吗？
碎夜紧蹙着眉头，抿着唇已是说不出任何话。
然而赵莹却是拍着她的手背道：“姑娘，你还是赶快离开吧，省得夜长梦多。”她现下最担心的事情是，自己还未死，他们的计划就被发现，这样的话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碎夜张了张，总是没说出一个字，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因为一想到帝阎天那一张悲怆的俊颜，若是为了跟前的女子，就放弃即将到手的幸福和自由，她却是有点做不到了。
别人说的，爱情都是自私的，这话真的没错了吗？
在一条人命和自己的爱情放在面前的时候，她居然犹豫了，然而这犹豫又是代表着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碎夜抹了抹泪并无说话。
恰在这时，马车突地停了下来，马车外传来一把低沉的男人声，“太后娘娘，该让你的奴婢下车离开，军队已经到了无泪岚国的国境了。”
闻言，碎夜不禁有点慌，原来已经到了无泪岚国，难过这几日感觉天气开始降温了。
“走吧。”赵莹眸光闪动，伸手推了推碎夜。
碎夜凝视着跟前的人儿，只见她朝自己点点头，目光就催促自己快点离开般。
碎夜总是长叹了一口气，下了马车，并无抬眼，朝各位使者道：“请各位大人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姑娘。”
“知道了知道，赶紧走吧。”其中一个男人不耐烦朝碎夜挥挥手，很显然是没注意碎夜的眸子。
碎夜见状，便是一直都是垂着脸蛋走往别的方向，军队又开始往无泪岚国的方向前进了，碎夜背对着军队，头也不回的走向了一个小镇。
“姑娘，姑娘……”还未走进小镇里，便是看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阔非，你……你怎么来了？”一到唤住自己的人竟是阔非，碎夜便是抬眼审视了他周遭，想是有没有可能看到那一个自己思念如此长时间的男人。
“不用看了，王还没那么快到。”轻笑一声，阔非晓知碎夜的心里在想什么，更是知道碎夜的目光在找什么。
“那你……”
“我是随着无泪岚国军队身后来的，一直伪装成商人，所以并无惹人注意，一直在等姑娘你下车后迎接你。我估计猜到无泪岚国的人肯定是在这里将你放下了的，还没想到真的刚到无泪岚国的国境就把你放下。”阔非看了周围一眼，便是朝碎夜靠近了些，压低嗓音道：“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来汇合王，这儿说话不方便。”
看着这镇上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们这俩外乡人，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看起来还有点惹眼，说起来还挺是不方便的。万一无泪岚国那边怀疑起来，派个人来跟踪她，那岂不是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阔非带着碎夜在这个连镇名都没的小镇上找了一间不起眼的客栈住下，随后派人在帝亚斯和无泪岚国两边打探消息，看两边有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五天后，帝亚斯那边还没传出消息，倒是无泪岚国那边的消息来了。
传出，黑雪幻国的太子殿下在去无泪岚国的途中病逝。
一听到这个消息，碎夜一连几日都不曾吃喝。都在想着，她是不是不应该那么早就离开，又或许是说，一早就不应该接受亓甯的办法，现下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事情一旦发生了，这接下来的日子，她即使能跟帝阎天在一起，远走高飞了，这幸福的日子是别人用着血淋淋的生命换回来的，叫她如何能真的好好过日子？
她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这几日，任是阔非怎么劝都没用，碎夜就是吃不下任何东西。
紧接着，便是帝亚斯那边传来的消息。
民间传闻，帝亚斯的王一听到无泪岚国传来的消息，黑雪幻国的太子殿下在去无泪岚国的途中病逝后，便是一病不起。仅是三日，宫里便是传出他们的王已是病入膏亡，无药挽回。
当然这只是民间的传闻罢了。而真正的帝阎天还正赶着接碎夜的路上。
按照计划赶到了小镇与阔非碎夜回合，可是看到碎夜时，并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温馨，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