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育有三儿两女的,可如今,却只剩下夏胤瑞这一个儿子加两个远嫁的女儿了。老大在十五年前出了车祸,不幸身亡,留下个遗孀,带着不满五岁的女儿改了嫁,如今已是杳无音信。
二姐年轻时嫁了个当地的富豪,可这美满幸福的生活还没过上五年呢,就查出来个乳腺癌晚期,非割不可,那部位,可能对于女人来说太重要了吧,如果割了,那还不是让她生不如死吗!一时没想通,就直接跳海了,至今未见尸首啊。
老三本来过的还行,自己搞了点养殖生意,年收入好歹有个五十万,可却活生生被他那红杏出墙的老婆给气死了!家门不幸啊。
如今夏家就还只剩下老四夏胤瑞,老五夏胤芬,老六夏胤梅。可老人这俩宝贝闺女一个嫁到了台湾,一个嫁到了西藏,回来一趟还真不容易。
夏奶奶这一辈子啊,真的好可怜。
老了老了吧,还留下一身毛病。骨质增生,高血压,颈椎病,鼻炎,腰腿痛……唉,也是,到了这么大的年龄,机体零件基本就都损坏了呗。
如今家境荒凉,这夏奶奶的赡养重担,也就落在夏父一人肩上了。
虽然夏奶奶也有些老年人应得的政府补贴费,可那点钱哪里够她吃药打针住院啊。
而夏家除了夏沫雪这一个姑娘外,还有一个小她九岁的妹妹夏昕然,更离谱的是,就在夏沫雪上高一的那下半年,家里又添了个男丁——夏安琪。小了她整整十六岁还要多啊!
也难怪了,当初之所以会收留夏沫雪,还不是因为夏父与夏母卢凤琴那方面出了点问题,俩人结婚都快三年了,可夏母那肚子里硬是没有传出点什么动静,求医问诊都走厌了,可却都是无果而终。
三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啊。
三年的时光,足以让一对新婚夫妇从缠绵缱绻爱意沉沉,到因生活的小磕小碰五味杂尘而逐渐疏离,感情一旦褪了色,曾经的郭靖与黄蓉就已经成了过去式,裂痕如此轻微,甚至难以用肉眼看见,可却依旧是多了一道,生疼的口子啊。
可夏沫雪的出现,无疑是老天爷开眼啊。
其实也真的是缘分,十八年前,夏父与夏母刚好从一家联合诊所里求医无果,正出门口呢。那愁眉不展的表情甚是无奈。
可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接一阵剧烈的婴儿啼哭声,夏家两口子刚开始还以为听错了呢,可那哭声却愈发强劲,让人听了很是心慌。
于是,出于好奇,俩人的目光便开始有目的性的寻找那哭声的传出点,“这到底是谁家孩子啊,哭闹的这么厉害,那做爸妈的也真是不负责任呐。”
夏父嘴上虽是如此嘟囔,可心里说到底,还是羡慕嫉妒恨嘞。俩人环顾了一周,可到处都没个人影儿。
“瑞哥你快看那里!”夏母突然尖叫一声。
猛地,夏父顺着她手指的那个方向看过去,就发现那个花圃的角落里头,有一阵轻微的骚动。三步并作两步,俩人急忙冲了过去。
“哇!好可爱的宝宝!”夏母惊叹一声。
夏父宁静而入迷的盯着这个婴儿,看样子,也就一两周大吧。于是,他贴近这个宝宝的脸颊,温柔的将她抱起,也真奇怪,这孩子,居然立马就止住了哭声,变得温顺安静。
“哇,瑞哥,这孩子真喜欢你哎!”
好久,妻子的脸上没有露出这样甜美而幸福的微笑,让他的心,突然就猛烈的颤了一下。
莫名的感动,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情绪。
“腾”的抽出右手,将妻子一把搂进怀里。
泪水莫名的汹涌……
这三年,流了那么多次心酸泪,吃了那么多回闭门羹,憋屈了那么多份无言苦,可能就都在这一刻,宣泄了吧。
还需要多说些什么吗?一切尽在不言中。
“瑞哥,要不,你看,这四下又没人,想必这孩子肯定是弃婴,要不,你看我俩这情况,三年了都怀不上,要不,要不,我们就收留了这可怜的孩子吧!”
她颤动的鼻音夹杂着那哽咽的哀求,那么扎心,那么无辜。然而他没有说话。他慢慢的放开了她。
低头,试图找找这孩子身上,是否有任何线索。
他轻轻解开她的裹衣,然后便有一排鲜红的正楷字体映入眼帘——“恩公之情,此生无以为报。事发突然,沫雪小女,与之缘分已尽。可怜之人,可恨之处。好人自有好报。恩公在上,请受沫雪生母三叩首!”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沫雪小女生于1999年,农历2月22日。”
“原来是弃婴。唉,多么可怜的娃啊。想来这孩子生母,必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他亲亲这孩子的脸蛋,一抹纯洁可爱的微笑,在这孩子脸上开了花。
“缘分呐!”
……
可能是老天爷出于对这不幸家庭的深深同情吧,才会把夏沫雪这块宝贝赐给夏家,这一赐,就是十八年啊。
自从有了夏沫雪这块心头肉,夏家添的欢笑与甜蜜,又何止多了十倍!这孩子啊,不仅人见人爱,而且长得真叫国色天香啊,成绩更是顶呱呱的棒!
后来也真离奇,这夏父与夏母本来都已被医生判了“死刑”说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生育的了,可这后来……
那人丁添的可叫一个兴旺呐!
也难怪街坊邻里都说,这夏家啊,苦日子就快到头喽!有这一个女儿,顶别人一百个都绰绰有余呐。
十八年的时光荏苒,曾经幼稚可爱的小不点,如今已经出落成一朵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的大美人了,夏父与夏母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啊。
……
得,打住。
上面我们正说着夏父要找个地儿躲雨这一场景。
他慌乱的瞅瞅四周,然后就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到了那个离单位不到一公里远的休息亭旁边,于是就想都没想,直接冲进去了。
可这左脚刚一跨进去,右脚还没进呢,手机就突然响起来了,那股令全身发麻的震动,可把他给吓了一跳。
他站稳后,立马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是妻子打来的。
“咦,按理,这个时间她正做着手工活呢,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他有些纳闷。
“喂!孩儿他爸,你快回来吧!出大事了!沫雪……沫雪……唉!一时也说不清楚,反正你快点儿回来吧!”
“沫雪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话还没说完呢,那破手机屏幕一黑,就不管事儿了!
“该死!这破玩意儿!早不死机晚不死机的,偏偏这时候跟我横!”说着,就把它狠命一摔,顿时成了好几瓣。
“沫雪你等爸爸,一定要等着爸爸……”
好慌。因为对于他而言,夏沫雪,就是他的全世界。顾不得那冲刷得厉害的倾盆大雨,他义无反顾。
一路狂奔……十来分钟,可他却感觉,骑了一年,甚至还要久。
雨,突然就停了。老天爷,也是开眼的吧。
可当他一拐弯,转进通向自家院子的那条小路时,立马就傻眼了。那是一排一眼望不到头的名车啊!
尽是些进口货!一辆就得好几百万啊!以前老是在电视上见过,今天可算见着真面目了!
“唉,肯定是哪家子小孩出人头地,衣锦还乡了。”他也不想多看下去,毕竟,人比人,气死人啊。
可当他越来越靠近家时,却惊奇的发现,那车,分明是直接通到自家门口啊!自家门口周围,站满了神秘的黑衣男子!
“孩儿他爸!你可算回来了!”夏母焦灼的口吻与慌张的眼神,让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恩公!”
“扑通”一声,一位打扮脱俗而不妖艳的贵妇人应阶双膝着地。
看那眉目,简直跟沫雪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啊啊!
只不过多了一份高雅,一份凝重,一份举手投足间的气质。
可那幽怨缠绵的眼神,那似笑非笑的唇角,那精致到极致的脸庞,让夏父完全不敢相信!!
他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就凭她那一句“恩公”,就凭她那与沫雪惊人相似的外表,他又怎么能承受的了?
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了。他无助的仰天长叹。
“恩公!这十八年来,我们找您找的好苦!”
正说着,屋内又走出来一个形貌羿丽的中年男子,虽然鬓角有些沧桑,可却更显一份独属于成熟男人的霸气与内敛。
更吸引眼球的是,他居然还抱着自己两岁半的儿子——夏安琪!
还有说有笑!以他对自家儿子的了解,这完全不可能啊。
这男人莫非是……
“恩公!”还没等他从思绪里恍过神来,那俊逸男子已经放下夏安琪,过来给自己下跪了!
“淡定,淡定。别急,别急……”
他长舒几口气,然后别过他俩那灼热感激的眸子,缓缓开口道:“十八年了。我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既然如此,那就开口吧。别跪着,起来说话。”
“不,恩公。我们还是跪着吧。想必您已经知道我们此行的意图,这十八年的恩情,您待我家沫雪恩重如山!如果不是您,沫雪肯定早已命丧黄泉。这些年,我们派人四处打听寻找,可却一直没有音信,直到那天从一个一起打麻将的朋友那里找到了突破口。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聊起了孩子。她打趣说,现在的孩子啊,都特别早熟,做妈妈的她都快管不住自家儿子了。她正在念高三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俩人都很优秀,基本上都在班里的前五名,可却不在同一个班,一个在一班,一个在二班,那女孩子不仅成绩好,人长的啊,真叫一个绝啊。”
“那时大家只是笑笑而已。可我的心底却很酸,因为,我的沫雪,我这个做妈妈的,居然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可是我又怎么敢把这份酸楚表现出来呢。可后来她的一番话——
哎,等等。我说呢,怎么看着那女孩觉得那么眼熟,原来是她长的太像欧阳夫人了啊。越看越像了,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起初,我以为她只是想拍拍马屁,套套近乎。便勉强的笑笑。可她却没完没了,还开玩笑说那女子要是他们欧阳家的可多好,就可以结个亲家了。我面露愠色之后,她却还在继续,我已经不想再受到任何关于孩子的刺激了。直到她说到那女孩名叫夏沫雪,我的心咯噔一下,就顿时活了过来。”
她顿了顿,掏出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继续——
“再然后,我们就一直暗中调查这个名叫夏沫雪的女子,然后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夏沫雪,正是我失散十八年的欧阳沫雪。是很兴奋很激动,可却不敢贸然去找她,更加不敢来找您二位恩公。没找到时,很绝望很悲痛,可如今找到了,却更加煎熬了,毕竟,这十八年,你们之间产生的深厚感情,我们无论用什么方式,都无法弥补啊。可纠结挣扎了那么多天,我们还是抱着卑微可笑的想法,希望会得到您二位恩公的理解。直到今天有勇气过来,跟您们,商谈。”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弱,似乎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商谈?感情是可以用‘商’字来形容的吗?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我起码知道,钱与感情,尤其是亲情,它挂不了任何关系。这十八年,沫雪与我们之间产生的感情,又岂是你们几个破子儿能买到的?”
他很气愤,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可她其实句句是掏心窝子的话呀。只是他情绪有些失控,难免显得暴躁。
“那好。我告诉你们,沫雪,她无价!”
“恩公!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欧阳夫人眼泪汪汪,像极了夏沫雪哭成泪人的模样。
“我希望您先冷静一下。”在旁边半响没开口的欧阳老总突然开口。
除了他的生身父母,这夏胤瑞,还是第一个让他欧阳晋浔下跪的人物!
听到他那犀利而冰冷坚定的声音,夏父突然像被惊醒一样,顿时冷静了下来。
气场太强了呗。
“那好。请您们跟我们说说,十八年前的抛弃到底是为了什么。”
夏父撂下一个敏感的话题,就立马闭上了眼睛。
而夏母,抱着他们两岁半的儿子,站在夏父旁边,一言不发。可能,是被这阵式,吓住了吧。
毕竟,这辈子,还从没见过这么大架势与这么强的气场啊。
“那就让我来说吧。夫人,你先休息会儿。”
“那起来说话吧。这样子,确实不好。”夏父说着就去扶起欧阳老总。
“那既然恩公这样说了,那就起来说话。”说着,扶起了一旁的夫人,动作甚是温柔。
“那就先进屋吧。”
“媳妇别愣着了。去倒杯茶啊。”
“喔。”夏母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有点儿梦中人的味道。
五人前后进了门。
这夏家啊,虽然不宽敞,也没什么好家居来装点门面,可却很整洁,一尘不染。
“随便坐。我们这贫苦人家,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就简单的喝杯茶水吧。”
说着,夏母就把两杯新沏好的龙井端了上来。
“别客气,这茶啊,是我亲弟弟从老家给我送过来的,可新鲜了。”
夏母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沉静的场面就这样子,被大家互相尴尬的笑给打破了。
可夏安琪却突然哭闹得厉害。
“爸爸,爸爸。我要吃棒棒糖。要吃棒棒糖,就要。就要……”
“你带儿子先走开吧。”夏父说着就把手上的夏安琪转给夏母抱着,并示意她快点把儿子带走。
“那好。你注意点,说话别太重了。我抱儿子走了。”
一脸的不放心,可却依旧要把儿子这闹心的哭声给支走啊。
“唉,该来的还是来了。沫雪啊,我就知道,你的身世不平凡啊。唉……”夏母长叹一口气,绝望而悲凉。
“恩公,那我就把当年的那些个事儿还原一次吧。且听我慢慢道来。”
欧阳夫人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她丈夫握了握她的右手,一个宠溺信任的眼神甚是令夏父羡慕。
“别一口一个恩公,听久了就觉得有些别扭。你们还是叫我老夏吧。”
夏父语气很平淡也很深沉,因为他知道,毕竟,沫雪,是他们俩的亲生骨肉,这后面,绝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好。那我就叫恩公‘老夏’。老夏啊,这段辛酸史,这还得从我自己的身世说起。在我读高三那年,我因为一些很不开心的事情,死活要父亲给我转个学校,很奇妙的缘分吧,我转到了现在我丈夫所在的学校,所在的班级。爱情的火花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擦响。”
说着,深情凝望一眼坐在旁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