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默,程毅靠近他的耳朵,轻轻地在他的耳旁说,你说,这么多人,为什么,为什么,就只有我没有父母啊为什么啊
程毅的眼泪慢慢地流淌到陆的脖颈,他的声音很小声,但是听起来好像有千万针扎在他的心口,他好好恨不能帮他,不能照顾他,不能分担。
一座座低矮的蓝色的小房子相互连接起来,工人们都早早起来干活,不远处走来了一个人身穿黑色的衣服,脸上的表情很凝重,就像是黑云密布的天空,随时暴风雨就要来临。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大声叫喊前面的名字叫小张的工人,在这一群工人里面他最器重小张,仅仅是因为他为人不错,忠诚,做事麻利。
小张,你知道事情了吧老程毅人已经死了。
他听了时候立马捂住自己的脸,心里面一颤一颤的,好像就要跳下了一块肉下来,心惊胆跳。他不敢说话。
我不是把事情交给你做吗?你怎么……
那天我有一点事情,我就委托他帮我去做了,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本性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让他去做,这下事情闹大了吧。
队长,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那就酒鬼去办事。他低着头,满脸土色。
行了,不用说了。队长看着他,摆了摆手。
我媳妇那天要生小孩,我跑去看……
你不用说了,警方已经调查说明他酒精过重,不慎坠入海里。
他听完队长的这一番话,心里好像掉了一块肉。整个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他内心的歉意不停地涌出来,漫上了眼睛里。
事情一发生就惊动了南京市市长,他下达命令工程师赔款,为此工人们纷纷拿了自己的工钱然后就去别的地方找事做,那个队长因此犯下了罪行,不经意之间也被安一个责任过错的名。他被迫离开了工作岗位。
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知道事情的真正内幕就像是程毅爸爸的尸体掉进了大海里,没有找到尸体,只有一辆空空的车子漂浮。但是没有人看到本质,真相就漂浮在海里。
路边的灯一盏一盏陆续亮了起来,云相互之间追击,慢慢地聚集在一起,瞬间变得很厚很厚。半边角的月色悄悄地露出半边。
程毅爸爸边开着车,边喝着酒。他的心情还是很愉快的,可能终于出来透一透气了。车子快速地行驶在高速路上,路下是一片汪洋大海,凉凉的海风吹进车子里,撩动他的眼睛。
他突然发现车子有点不对劲,好像不听自己的使唤,往另一方向行驶,他拼命地转动方向盘,轮胎却偏向海的那边,他想快点跳出车子。在慌忙之中他要解开安全带的那一瞬间,车子的车头跃进了海里,车尾在燃着火。
第二天早晨警察来的时候,没有捞到他的尸体,只有一辆残破的车子捞了出来。警方查了车牌号知道是修建新的孤儿院的工程老板。经过调查才知道开车的人叫程毅强的人。
他是一名来自贵州的工人,听说外出打工是为了寻找失散多年的女儿,一边在工地上赚钱一边寻找女儿。
这一次坠海死亡,打工找女儿的事迹,一下子轰动了记者。记者们用自己的笔疯狂地写他,写成了催人泪下的壮举。几天就轰动了全中国,很多地方在印刷,传播这件事。
很多人都在心疼这位父亲,希望他的离家的女儿看到这一则新闻报道很够及时回家。记者们总会挖掘各种各样的消息,然后运用自己手中的笔进行了加工,之后每一个小故事进入人的眼睛。
程毅已经坐着火车离开了南京,前往北京。他知道北京是中国的国都,不论经济,文化都很雄厚。
程毅想到北京先去打一份工,赚钱学画画。
程毅坐在火车上想起自己离开家乡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陪同他。那个时候他仅仅有13岁,一个乡下的野丫头,没有见过世面。面对很多陌生的人,心里只有一句话就是,你不要乱跑,外面的人会劫财,劫色。
这一句话是村里的老人常说的,彰显了社会的恐怖至极。
程毅那个时候不敢和陌生人说一句话明明自己的心里很害怕但还要努力装扮成冷酷的神情,一副你惹我,就不会有你好过的眼神。
火车上还是有和他一样年级的人,他们都有一双青涩的脸庞,和少年的嗓音,只是脸上,穿着都带有成年的气味,他们就像是一群故意穿着大人的衣服来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出门看远方。
但是现实是没有诗意的远方只有残酷的人世战争。为了生活奔劳,他们不是带着喜悦离开故土,实际上心里都有想要出去闯荡一番,有朝一日可以回到故乡,在父母面前骄傲。不论他们是读书人,还是出去打工的孩子,在这个世间只要是流浪的,都是心酸的。
那一次他才知道火车代表离别,孤单,漂泊。
火车是乌烟瘴气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旅途很漫长,亲眼目睹乘客打牌,说脏话,打人等等。他幼小的心受到了创伤,回到孤儿院之后他才慢慢恢复过来,一阵子都不愿意和人说话。可能那一次不安全的旅途刺激了心灵,见到了很多不良的人,吓得他神情都是恍惚的。
但是他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过,后来全部都写在了日记本里。他知道只有不和任何一个人或不能记录的东西的物件,说出自己的心事,一辈子才不会有人知道。
没有一个人会真正地明白他,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一辈子都要去遗忘过去,然后重新找一个新的面孔来伪装自己,直到有一天适应了新的面孔然后离不开这个面孔,这就是成功。
在孤儿院的那段时间很煎熬对他来说,于是他决定写下来,放松自己紧绷的心。
这一次的旅途,程毅果然比以前成长了不少,至少做硬铺的火车能够放松了,随心看窗外的风景,可以写下沿途的所见所闻。
程毅在日记本上写着,今年我16岁,前往陌生的城市,北京。
程毅想起陆笑起来的眼眉就像灿烂的阳光,慢慢地温暖他的心。
陆教会程毅的就是,你要走,我不会挽留你,我会问你归期,等你。
陆和程毅妈妈一样,他们没有请求程毅留下来,让他走。
可是程毅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够挽留他的人,一个求他不要离开,求他不要走的人。
陆早上起来的时候,没有看见程毅。他的心里难过了一整天,精神不能集中,仿佛自己的心被他拿走了,整个人都是空落落的。
他还是明白自己和程毅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隐约感觉到程毅的生活是真实的,险恶,这是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出来的事情,不敢逾越的鸿沟,只能远远看,偶尔会羡慕,但不敢去过的一种生活。
他从来没有想过程毅会走,以为程毅会和他考取同一所高中,继续做朋友,这样一辈子到老。后来他才知道根本不了解程毅,不了解他的身世,不了解他的内心。
他就像一阵风一样匆匆来匆匆去,太匆匆了。
程毅就像一个谜一样消失了,没有人提起他。很快同学们步入了中考,繁忙的学业,让很多人忘却了他。嘴里念叨的都是解不完的题目,还有写不完的题目,疲劳的身躯在夜里早早入眠,连梦都来不及做有关于他。
晚上下晚自习时,陆和格一起回家,他们约好一起考南京重点的高中。
卖零食的小铺突然传来张学友的缓缓道来的粤语歌,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朴素,略带沧桑,传达感情不是热恋的炽热而是很深情,仿佛在说,我在这里等你,等你,等你……
“即使你离开,我热情未改,这漫长夜里谁人是你所爱,花不似盛开爱渐如大海,假使你怀念我,为何独处,但我不懂说将来,但我静待你归来…………”
北京的天很淡蓝略带灰,炎热的太阳让整座城市都处于一种很闷热的状态,前往工作的白领,他们细细的脖颈就像是高傲的白天鹅,这样的形象不同于其他的一般女子,亮晶晶的项链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那么的闪耀,他们撑开伞走在人群里是那么的气质非凡。
程毅看着他们的洁白,秀长的脖子挂着一串闪闪发光的项链。有一些发呆了,偶尔会闪到路人的眼睛里。他就是想要这样的一个生活,用自己的劳动去换取身上的一些物质,享有足够的钱财,不至于现在沦落到摸了摸自己裤子的包,数着钱。
程毅低着头走路,刺眼的阳光让他不自觉地看地下,一个人走在街上不知都去应该去哪里,不一会儿徒步来到了贴着出租房的单子前的墙面上,不一会儿他抬起头看见了墙面的一个地下室的房屋,虽然他也不想居住在这样一个地方,人生在世总会有很多的无奈。
他一个人来到了出租房,这里的地段交通稀少,公交车的时间段相差很长,来来往往的人还是有点多,白天至少可以看见人,北京果然是不一样的,不管什么的地段都住着拥挤的人群。这里的市区的住在北京的市区里,朝阳区的最边缘地带。房子很狭小门只有普通的门一般大,屋子里都是灰,开着门阳光窜进来的时候,会看见像流金一样随着空气飘来飘去。
只有一张旧床,窗口放着几张布,看上去都是很灰,很污渍。还有一间洗漱的房间,走进去一股恶臭成,闻到的时候让人作呕。
程毅打理了房间,拿出了自己从孤儿院带来的衣服放在床上,之后他需要一床棉被。他打开兜里的钱,只有700元钱,同时还在庆幸现在是夏天,不用那么急买被子。只要被单盖住就可以了,北京真的很闷热,只要人一到外面脸上的水分会一瞬间就会被蒸干,空气里似乎含着能够吸干水分的海绵。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忙了一个下午,看着含糊着纸的窗户外面的太阳,怎么感觉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气,那么的模糊不清。其实他已经感到十分的劳累,眼睛时时刻刻都想要闭着,他吃了泡面,忽然觉得很累,于是躺在床上睡觉。
那一桶泡面似乎在轻轻地飘荡在空气里各种气味都夹着难闻的味道,胸口之间又翻腾着想要呕吐的冲动。
这种昏昏沉沉的感觉似乎快要把人给催眠身体变软了然后就不愿意脱离床,没有丝毫的力气,只能静静地闭着眼睛,慢慢地陷入了梦境,梦境都是很迷糊,似乎是飘着雾气,白茫茫的一大片。
他似乎听见了有人敲门的声音,但是他没有力气去开门,好像有一个推开了门来到他的屋子里,轻轻地呼唤他,程毅,程毅,醒醒,我来看你了。
程毅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喃喃着不知道在说什么。那个人去开着门,好像所有的阳光都来到了屋子里,程毅微微地张开眼睛,看见门口是耀眼,璀璨的光芒,他的眼睛被光线刺痛了,张开眼睛。
他看见眼前是一个男人,他的头发很乱,好像很久都没有清洗,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的脸很扭曲,没有一点儿善意,他看着程毅没有说话,但嘴里打出了浓浓的酒气。
程毅,你还记得我吗?
说完他走向程毅,程毅感觉退后,自己被吓了一大跳,可是后面的男人一直追着他,一直追,程毅跑出来门外,回过头想要看他在哪里。
但是怎么也没有找到,抬起头看天上,所有的光都似乎照他一个人,张开眼睛时好像要把他的眼睛刺瞎。
程毅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的面前什么也没有,都是漆黑一片,他头上全都是汗水,湿了他的头发,但是他似乎不太心安,总是觉得屋子里有人,于是爬起来光着脚丫看了看,一打开卫生间的门,还是那么的小,黑,臭。
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一场梦,但是梦见了什么,他怎么敲着脑袋,怎么也没有想起来,忽然想起梦里有一个男人,一个很颓废的男人。
程毅没有想到北京这么快就到了晚上,他不知道几点,他决定自己一个人出去周围逛一逛,兴许还找到工作。
路上的行人男男女女都有自己的伴侣在街上,在公园里散步。可是程毅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陌生的城市有彼此相互依靠的人,并没有心生羡慕,可能自己从来没有过,没有享受过,所以很心安。
他转过前面的一个路灯来到了下一条街口。他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男子嘴里叼着烟,他的身子靠在了绿色的小房子书刊上,眼神带着尘世里的朦胧,迷茫,厌倦。他的烟却吹得极好,似乎在表演一场一个人的烟舞会。
眼圈一点一点地在他的嘴边打转似乎想要被他再一次吞进去,但又悄悄溜出嘴边,然后一圈一圈地饶着一圈又一圈,在他的鼻尖打转,然后很多的眼圈聚拢在一起,嘴边似乎飘满了白色的雾,然后都裹在他的嘴里,久久不出来。
他的脸上确是一种享受,眼神里充满了得意之感。程毅看得入迷了,他猜想也许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男子,抽烟的男子,在诱惑他,到底诱惑他什么呢,可能在诱惑他爱上烟。
程毅突然之间好想变成一个男人然后肆无忌惮地抽烟,他认为自己一定能够让抽烟的姿势变得很美,不会有任何的偏差。
这一刻他想起了航。不知道那个男孩过得怎么样了,不知道还抽不抽烟,不知道还打不打架,不知道还记得他吗?一定忘记了,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那一段时光,还有那个曾经的他。他已经改变了许多,不再是当年的自己。
那男人的烟一缕缕在空气里飘着,一恍然之间流到了鼻子前,一股股的烟味真的是让人昏昏沉沉想要入睡,可是这一刻的时间身体变得异常的强硬,心灵却感到无比的疲倦。
但是这是街上不能入睡,不能停留在某一个角落,世上的灵魂都在孤单地漂浮,只是人们不曾去承认这一切。
程毅低着头继续往前走,风吹着他的头发,一直在飘飞。弯弯的冷月洒下的月光是那么的凛然,打在他的头发上似乎蒙上了一层层霜,那么的清冷,那么的人凄凉,一下子就要染白了头发。
他走过了旁边的小店铺,忽然想要停下脚步,买东西。
买烟,他的脑子闪出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样的想法。他想要烟来驱散自己内心的疲倦,驱赶自己内心的心事,让所有的一切都随着烟跑到九霄云外里。让身体慢慢地抽干,之后就只剩下一副躯壳,之后就没有了一切。
他抬起头看店里的那位老人说,买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