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寒知道,自己一进入这个村子,众人就将所有的怀疑投向了程毅。
徐芳芳倒是喜出望外,真没想到,安定王又来了。看着眼前令自己着迷的身影,徐芳芳的花痴病又犯了。
孙氏的毒本就不是他下的,徐芳芳的行为举止倒是很自然。和往常不一样,徐芳芳这次身着一身白色素衣,头上还绑着一根白带。原本是肃静哀悼之意,此时在徐芳芳的矫揉造作下倒是显出几分柔弱姿态。
徐芳芳满脸悲痛之色,身姿盈盈的行了个礼:“参见王爷。”
南宫寒没理她,直接走到高堂座位上坐下。
赤炎也穿着一身便装,又在旁边扮演着师爷的角色。
“体谅你们置办灵堂的辛苦,同时也为了死者考虑。安定王决定就在这个灵堂里审案,把你们知道的全部都交代清楚。有任何隐瞒定然棍棒伺候。”
于是灵堂的烛火之类的东西都被撤掉,棺材被放在正中央的地上,徐芳芳,赵昊和程毅三人依次在棺材的头部跪着。
说赵家要审案,也听说,虽是突然离奇死亡,大伙儿早就等在院门口看热闹。碍于安定王一张阎王脸,大家伙儿都不敢说话。场面一片寂静,众人都在等待着三人的说法。
程毅倒是神色淡淡,简略的交代了一下自己昨天晚上的所见所闻。
徐芳芳和赵昊二人则是反复强调那碗有毒的蛋炒饭是程毅炒的。赵昊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直接略过了晚上给孙氏端饭的过程。
南宫寒稍微一思考,就发现这其中有很大的漏洞,三者之中,至少有一个人撒谎了。时间地点和事件甚至对不上号。
“放肆,还不从实招来!”赤炎大吼一声。
南宫寒则用充满杀气的眼神来回扫视着三人,程毅老神在在完全不害怕,赵昊身体打战低着头不敢看人,徐芳芳带着小女人的羞涩,时不时的偷看南宫寒。
南宫寒抬起手,指向赵昊,立马两个侍卫上来把赵昊拖了下去。
赵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到身体在被拖动,他连忙大喊着:“大人,冤枉啊!大人!”
然后便从院外传来了打板子的声音,还有赵昊的叫喊声。徐芳芳跪不住了,神色有点犹豫。听着赵昊的哀嚎声,徐芳芳也没法像刚刚那样泰然自若的保持平静。
南宫寒逼人的眼神扫了一眼徐芳芳,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冷酷的询问着程毅:
“堂下程毅,那碗饭可是你做的?”
“回大人,是民妇。”然后程毅又将自己从做饭到最后发现那碗饭掺有毒药的整个过程都说了一遍。
徐芳芳在旁边趁热打铁:“大人,这些程毅就是故意的,她是成心想害死婆婆。正常人发现就会立马销毁,以免被误食。
而程毅竟然将那碗饭盖在了旁边的锅里,她分明是包藏祸心。如果不是她把那碗饭保留在那儿,相公也不至于把它刚给了婆婆食用。一切都是程毅故意的。”
而南宫寒则是抓住徐芳芳话里的某一句,“你说那碗饭是赵昊端给他娘的?”
徐芳芳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见安定王仍在逼问着自己,只能回答说是。
赤炎在旁边朝外面喊了一句:“行了,把赵昊拖进来。”
赵昊挨了十板子,受了点皮肉之苦,嘴一直哎哟哎哟的哼唧,被两个侍卫像扔死鱼般的扔在了地上。
“你的妻子说,是你把饭亲自端给你娘的,可有其事?”南宫寒问到。
赵昊看了一眼徐芳芳,倒也没责怪她。他知道安定王之所以打他板子,无非就是发现他漏说了一些事情。安定王既然已经发现,他也就只能承认。
“回答人确有其事。草民不是故意的,草民并不知道那碗饭有毒,求大人明察,草民并非杀人凶手。”赵昊害怕安定王误会,一直强调着他不是杀人凶手。
南宫寒看了一眼赤炎,赤炎下达着命令:“你们几个去搜索一下院子里的房间,既然是砒霜,先找到这毒药在说。”
几个人静静的等着,一会儿是找到了。砒霜竟然藏在了孙氏生前的房间。
南宫寒询问过后,也一脸诧异。难道是孙氏自己将自己给毒害了?
想知道答案,只要问药店老板就知道,砒霜这种毒药,药铺老板每次卖出去都是有记录的。因为是毒药,所以计量一定,而且买卖实名制。所以想要找到买毒药的人非常简单。
赤炎又吩咐侍卫到附近的药铺去询问,大约再等一会儿,就该出来答案。
大家伙都在外面无声的议论着,都在轻声的讨论猜测着凶手是谁。
赵昊是不可能的,毕竟是他的亲娘,这些街坊邻里们也是看着赵昊长大的,自然了解他的品性,大家伙都知道赵昊是做不出那种下毒杀母的事。
最有可能只是程毅,毕竟程毅和孙氏的矛盾摆在明面,平时孙氏对待程毅也非常刻薄,程毅下了杀意也很正常。所以这里面最有杀人动机的就是程毅。
众人都在等待着结果,可内心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答案。
徐芳芳知道案子要破了,为了在南宫寒面前露脸,赶紧在侍卫回来之前将真相说了出来。
“大人,这是一个误会。那毒药是婆婆自己买的。婆婆下了轻微的砒霜,在米饭里,原本是用来毒老鼠,却不知怎的,被程毅炒成了一碗蛋炒饭。然后又无意中被相公看见,这才让婆婆一命呜呼。大人,这是一个误会,请大人明察。”
徐芳芳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此时也顾不得了,都发出了声音,大家都没想到,那砒霜竟然是虽是自己买来毒老鼠的。真是阴差阳错,最后竟然用到了孙氏自己身上。
南宫寒倒是没说话,屋内仍是一片寂静。
三个人各有各的想法。徐芳芳等着安定王待会儿表扬她,所以脸上带着梦幻的微笑。
赵昊已经把程毅记恨上,不论毒药是谁买的,她娘的死总归是程毅害的。程毅这个小贱人,他一定要为他娘报仇。赵昊平静的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而程毅则是在心里冷笑,徐芳芳的话打死他都不相信,那孙氏买毒药定然是为了毒死她,根本就不是所谓的驱赶老鼠。那碗剩米饭分明就放在平时用的锅里,那个时候他们三人都已做好饭,只有她没吃饭,很明显就是特意留给他的。
一会儿侍卫就回来了,的确如徐芳芳所言。药店老板形容了一下买药人的样子,分明就是孙氏。如此说来,真是误会一场。众人都一片唏嘘,感叹不已。
事情已经明了,真相终于大白,南宫寒也没什么说的,就准备举旗收兵,打道回府。
赵昊却在这时,突然大喊:“大人,药是我娘买的,可要毒害她的人却是程毅。试问一个人发现了那碗饭有毒,为什么不把它倒掉,反而是留在锅里。程毅分明是有意图谋不轨!请大人明察!”
南宫寒刚站起来的身体,听见赵昊的喊声,又做了回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程毅,开始提问到:
“堂下程毅,赵昊说的可属实?你是否存有害人的心思?”
程毅也非常平静地为自己辩驳了一回:“回大人,这个屋里的老鼠特别多,大哥和嫂子也是知道的。
所以程毅发现米饭有毒之后,便将米饭藏在旁边一个偏远的锅里,等米饭凉透,等半夜的时候再将它放在房间的角落,用以毒害老鼠。
所以那饭并非是程毅故意不倒,而是程毅原本也是准备用来驱赶老鼠的。”
众人原本已经相信程毅的话,可赵昊却在旁边大声反驳着程毅:“你说谎,你的那碗蛋炒饭根本就没有放在你所说的不用的锅内,而是刚好放在我们炒菜的大锅内。所以我才会打算把它热热吃掉。你在撒谎,大人,请您明鉴哪!小贱人分明就在说谎。”
程毅沉默了,赵昊说的话像是真的,这么说,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整个事情的发展。很明显,知道从头到尾的事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在暗处观察的徐芳芳。
程毅穿透的视线顿时射向了徐芳芳,徐芳芳一个颤抖又静了下来。
没错,晚饭过后,是她故意偷偷去厨房一趟,是她发现角落里落满灰尘的锅里面有一碗饭,也是她故意把那碗饭拿了出来。
可是这又怎么样,她倒要看看程毅这小贱人,这一次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眼看着事情来了一次大转折,程毅又沉默不语,不为自己解释半句。院门口的街坊邻居都在小声的交流着。众人内心都认为程毅正如赵昊所说是故意的,程毅是存心想要杀害孙氏。
等了半天,等不到程毅的话。南宫寒偷偷的对赤炎说了几句,然后赤炎便出了灵堂。
屋内的三人是觉得奇怪,可外面的人却看得明白,那赤炎去往赵家的厨房去了。似乎是想找到什么证据。
果然,一会儿赤炎又回来了,对着南宫寒点了两下头。这才不紧不慢的说到:“如大人您所料,赵家厨房的角落有一个常年不用的锅子,锅里边有一圈淡淡的痕迹,痕迹上的灰尘变少。看那样子,似乎是被圆形的物体压制后造成的印记。”
一听这话就明白,程毅所说的话是真的,她并没有害人的心思,她是真的讲那碗饭放到无人关注的角落。
可是赵昊却在旁边大声的嚎叫,一直在喃喃着说不可能。他分明记得自己晚上到厨房后,打开平时炒菜用的锅里面就放着一碗饭。
而此时,这位大人却说无人用的锅台内也有一个痕迹,赵昊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顾不得安定王在场,赵昊急忙忙的也往厨房去看。
竟然真的如赤炎所说,那个没有人用过的锅底这是布满了灰尘,而且灰尘上有一圈圆形的痕迹。
纵使亲眼见到,赵昊仍选择不相信。他又回到灵堂,指着南宫寒和赤炎,眼睛猩红的大声骂道:
“你这个狗官,什么狗屁王爷,竟然联合杀人凶手陷害我娘。那锅内的痕迹定然是你吩咐这人做的,竟然是刚刚这位官爷故意弄的,根本就不是原来就有。
你个狗官,定然也是被程毅这小贱人给迷住了。包庇杀人凶手,还有什么王法可言,你不会配为官,更不配称为王爷!”
赵昊此时的状态像个疯子,因为被打了板子,衣衫凌乱,发髻松散,又因为眼睛猩红充满着仇恨,完全给人一种发了疯的错觉。
而事实上,赵昊是清醒的,纵然他心里有恨意,纵然他当场作出如此无礼的举动,其实头脑是清醒的。
他并不想让程毅如此轻松的脱罪,他也不想让安定王如此简单的定案。
南宫寒却不吃那套,见赵昊发疯,顿时大吼一声:“放肆,本王如何哪轮得到你来置喙。无知小人,本王特地过来为你娘的死找出真相,可是看在女大夫的面子上,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明知道你的弟妹是无辜的,却还故意污蔑于她。你如此胡闹,就是对本王的不敬,若是再敢大吼大叫,便治你一个冒犯皇族之罪。”
南宫寒的周身温度顿时零下,杀意渐起,如刀子般的眼神和冰冷的气息硬是逼得赵昊不敢再多说半句。赵昊害怕他若再大吼大叫,这安定王真有可能把他拉出去斩了。
赵昊安静下来,南宫寒这才宣布最后的结果。“当下三人当场无罪释放。如妇人徐氏所言,孙氏的死就是一个误会,以后都莫要再过多追究。本案到此结束,退堂!”
临走之时,赤炎朝程毅使了一个眼色,程毅立刻明白,南宫寒在河边等着她。
徐芳芳和赵昊已经与她有了隔阂,所以程毅抽个空偷偷的出了门。
南宫寒有点揶揄,也有点讽刺的语气问着程毅:“近来如何?听说你没去太学医馆,怎么,每天就忙于这些妇人间的事吗?还让自己陷入命案之中,本王今日不来,你打算如何?”
程毅朝她行了一个礼,知道南宫寒对她有点责怪,柔柔的解释到:“多谢王爷的好意。并非是程毅不知好歹,只是程毅想要将药学和实践相结合,让自己理解得更透彻一些。而且程毅近来的收获不小,已经完全能够辨别书本上所记载的所有药材。王爷放心,程毅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夫!”
南宫还不想谈这些,只是执着的问了一句:“本王不来,你待如何?”
程毅思索半天,有点拿不准话里隐藏的含义。安定王这是向自己讨要功劳,还是在责怪自己,此事做的不对?程毅试探的问到:
“王爷的意思莫非是向程毅讨要酬金?不知王爷想要程毅帮什么忙?”
南宫寒挑挑眉,小妇人倒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说两句话就明白他的来意。的确,他最近还真有一个忙想让她做。
前段时间偷偷的溜回了京都一趟,回来的时候竟然没发现,他自己的马车里藏了一个熟人。
马车底部有很大的空间,一般是用来放杂物,同时也有一个隔热防寒的功能,走到半路,听见有响声,他原本以为是老鼠。想了半天,感觉不对,当场就把那小家伙拽了出来,竟然是他大皇兄的儿子。
说起来南宫寒和那小家伙也是有缘分,南宫寒也曾听说过传言,大皇兄有一个儿子是痴呆,准确的说是智力低下。
而那时藏在他车里的孩子,见到他之后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只是一直拽着他的衣衫不放手。
他原本吩咐侍卫将其拖走,送回去。无奈那小孩一离开他,当场又哭又闹,像个小狮子一样。
送了几回都没成功,索性就留在了身边。刚开始,南宫寒只是觉得这小孩儿有点奇怪,无非是吃饭的时候爱黏着他,睡觉走路的时候也爱黏着他,除非是自己想玩了,就躲到某一个角落。
看他不哭不闹的样子也是挺乖的,时间一长,南宫寒又觉得有点不耐烦,他毕竟没当过爹,哪能像个娘一样随时陪着小孩。
然后问题来了,小孩不喜生人完全不跟别人交流。他让下人给他端上吃食,他也完全不动手,说了两句,便把所有的东西都摔在地上,像个动物一样咆哮,大发脾气。
此外下人小心翼翼伺候,他也从来不说半句话。南宫寒仔细想想,自从他见到他开始,小孩好像就没说过话。
平常的时候问问下人他的生活作息,竟然是沉默不语喜爱躲在阴暗角落,不让生人触碰。
他在家的时候小孩好歹能一天吃一餐,因为有他陪着。他不在的时候,那小孩能饿上几天几夜,死活不进食。
有下人跟他暗示,小孩似乎是脑部有问题,他这才让程毅过去一看。想让程毅帮他查查,那小孩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患有某种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