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祁瑶听见声音，睫帘轻微簌动，慢慢睁眼。
她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额间的红痕也早已隐去，双翼在她灵力散尽之前便用封灵印重新封住了。
她此刻靠在石壁上虚弱不堪，在结界之内灵力本就只剩两成，打开秘境入口几乎耗费了她所有作为月照族的法力。
原以为自己今日会死在莽苍山上，没想到一睁眼竟还能看到师妹。
她不知此刻是不是幻觉，但还是朝那个身影缓缓抬手，眼神涣散，声如蚊呐，“小……唯……”
小唯睫帘轻颤了一下，发热的眼眶募地有泪珠涌出，她走过去扶起路祁瑶，颤声道，“我先带你下山。”
她架起路祁瑶，感受到师姐浑身冰冷，软绵无力，小唯心里一阵慌乱，忙问道，“师姐你还能坚持住吗?”
路祁瑶的头耷拉下来，微弱的声音传到小唯耳边，“放心吧……死不了……”
说完她便完全昏厥过去，整个人往小唯身上倒去，小唯个子不高，架着路祁瑶一个猝不及防便摔了一跤。
两人直直倒在冰冷岩石上，小唯骨碌爬起身，忙把路祁瑶重新架起来，慌乱问道，“师姐你没事吧！”
死寂的莽苍山头，无人回应，身后的石壁上赫然刻着的“洞枯崖”三个大字在崖底映着的火红流光中闪烁。
小唯咬着下唇，用所剩无几的灵力使了一个千里遁行，便直接带着路祁瑶遁到了结界之外。
恰好出结界的那一刻，灵力耗尽。
见两人终于出来了，楚凌若与南宫寻连忙上前扶住将倒下的两人。
楚凌若把路祁瑶缓缓靠在一旁后，看了一眼眼眶湿润眼尾赤红的小唯，问道，“千儿呢？”
小唯抿了抿唇，泪眼婆娑，并没有开口。
她该怎么说?说师姐因前世怨恨将师兄杀了踹下洞枯崖了吗？
还是编一个说辞，说师兄与莽苍山内的妖邪交手，失足坠崖了?
不论说什么，她都开不了口，她接受不了师兄就这样死了的事实。
蔺千那家伙，怎么就这样死了呢？
就这样……什么都没来得及了解……
他到死都以为，师姐只是单纯地厌恶他，容不下他，以为自己实在不讨人喜欢。
他说……他即便不讨人喜欢，但至少……罪不至死。
她那么嚣张那么桀骜又那么纯良无害的师兄，就这样没了。
罪不至死……
说到底，谁该死呢？
小唯抽泣了一下，紧咬着下唇，眼里杀意闪过，她咬牙道，“是魅妖。”
看着师尊眼神凌厉起来，小唯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是魅妖将师姐掳到结界里，师兄为了救师姐，被魅妖踹下了洞枯崖。”
她越说越气愤越说越难受，只觉得心里一阵钝痛，连呼吸都是苦的，“魅妖将师姐重伤之后，便想再来取我与南宫寻性命，只是恰好师尊您赶到，弟子今日才免于一死。”
南宫寻正扶着小唯，他不知前因后果，自然以为这些是路祁瑶告诉小唯的，因此他听得此处，手掌不禁攥紧，似乎也很气愤。
楚凌若则看了一眼闭目阖实的路祁瑶，眸色暗沉，语气里隐有愠怒，“又是魅妖……”
“师尊，魅妖几次三番伤我天乾弟子，今日还伤了师兄性命，你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小唯控制不住情绪，几乎是嘶吼着朝楚凌若开口，整个人似乎是悲恸过了头，只觉得脑子一片晕眩。
南宫寻稳稳扶着她，看着绝望不已的小唯，眼神暗了下去。
几个人静默了一会儿，楚凌若才对小唯道，“先帮你下封灵印吧。”
她嗓音听起来疲惫不堪，像是已经万念俱灰，说完便重重阖上眼帘，长叹了一口气。
楚凌若顾及的没错，她刚替小唯下好封灵印，栖影阁的弟子便结队赶来了。
为首的几个弟子认出来这是他们走失的小师姐，一时忧心惶惶，“小师姐这是怎么了？”
小唯看了一眼眉头微蹙神色复杂的师尊，犹豫了一下，才冲诸位栖影阁同门道，“我没事，你们无需担忧。”
那些弟子围着小唯，一个个唯恐阁主义女伤着，毕竟第一次同小师姐下山，把人弄丢了不说，眼下她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更是吓人。
“小师姐，阁主马上就要来了，你且先撑一会儿。”
小唯假意轻快，抿出一个笑，答道，“我又死不了。”
若按从前，她会同诸位师兄弟打趣一番，但眼下，她是真的没有那个心思了。
太苦了……
两世，所有人都是苦的……
重活了一世，还是糟透了……
鬼使神差的，南宫寻像是能听到她心中所想，在她身旁沉声答道，“会好起来的。”
“南宫寻……”小唯被他扶着，募地一阵难受，真的太难受了。
一阵悲痛中，她感受到垂于身侧的手被人轻轻握住了，冰冷的手掌被一只温暖的手掌包裹着，那只手小心翼翼地，缓缓扣紧她冰冷的指尖。
她听见南宫寻沉声开口，又重复了一遍，“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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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派长老聚集莽苍山后，连同楚凌若一同加固结界，路祁瑶则由南宫寻提前护送回了天乾门。
姜小唯因为身份不便，只得依旧当她的栖影阁阁主义女，回到了栖影阁。
之后，路祁瑶伤势渐渐好转，南宫寻回了点苍山。
浮极宫长眠的姜小唯落葬。
无名居依然是那个无名居，只是当初掌门座下的三位弟子，而今只剩路祁瑶一人。
莽苍山异变当年，路祁瑶伤势痊愈后开始闭关，鲜少与外人接触。
莽苍山异变的第二年，楚门之中传言，天乾门大师姐因私闯禁室，罚闭门思过一年。
莽苍山异变的第三年，楚门之中传言，天乾门大师姐走火入魔，险些堕入魔道，经掌门偶然发觉及时挽回。
莽苍山异变的第四年，楚门之中传言，天乾门大师姐私练禁术，经门中长老发觉，决议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举派弟子联名求情，路祁瑶废去全部修为，得以留在天乾重新修炼。
莽苍山异变的第五年，天乾门低阶弟子路祁瑶一骑绝尘夺得凌云擂榜首，名动楚门。
同年，莽苍山结界再次发生异动，天乾门掌门渡劫在即，门中弟子路祁瑶五年来首度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