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主动留下，我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在这暗无天日的锁妖塔里，我终于不是孤身一人。”
江无虞弯腰舀起一捧灵水，任它从指缝间滴落。
“褚枳，你大概永远无法体会我当时的感受。”
“就好像深埋在泥泞里的苦种，忽有一日得见光明正大，终于有了萌芽的机会。”
她缓缓舒出一口气。
“我从未设想过，我江无虞会如此依赖一个人，更料想不到，我这种人，也能有情爱。”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池面，灵力所及之处，沉睡的褚枳睫毛微微颤动。
“若非怀瑾神君提点，我或许至今仍未看清自己的心意。”
情到浓时，江无虞眼眶微微泛红。
“褚枳，待你醒来……”
“你在这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毕方忽然窜了出来。
江无虞下意识别过脸，耳尖泛起一层浅浅的红晕，原本温馨柔情的氛围霎时荡然无存。
“喂，江无虞，你居然敢忽视本神兽的话！”
江无虞扭头看向毕方。
“没说什么，褚枳可有好转？可有机会提前苏醒？”
“还是老样子咯。”
毕方尾羽垂落，声音懒洋洋的，含着几分漫不经心。
江无虞柳眉微蹙，目光灼灼。
“可你不是说至多七日，褚枳便能醒来吗？”
毕方抖了抖翅膀，语气慢悠悠。
“这才一日，凡事都讲究过程，你这人族也太心急了。”
江无虞张了张嘴，还欲再说，却又生生咽下。
她垂眸，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半晌才轻轻吐出两个字。
“好吧。”
江无虞转过身，背对着毕方，不知在思索什么。
一人一兽，默契地都没有开口。
灵池边陷入寂静，唯有潺潺水声与毕方偶尔的扑翅声。
毕方歪着头，盯着江无虞的背影，眼神闪烁，似在盘算着什么。
良久，它扑棱棱飞到江无虞肩头，开口道。
“江无虞，本神兽……求你件事。”
声音罕见地放软，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江无虞诧异地转过头，看着肩头的毕方。
“什么事？”
毕方从她肩头跃下，在池边来回踱步，尾羽拖在地上，留下串串火星。
“人族不是有很多美食吗？本神兽许久未尝，甚是怀念，你能否……”
话说到一半，它突然顿住，扑腾着翅膀在江无虞身边打转，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暗示意味十足。
江无虞愣了愣，随即展颜一笑。
“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事，这简单，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凡间给你带来。”
毕方眼中顿时亮起兴奋的光，扑棱着翅膀又落回她肩头，昂首挺胸，开始报菜名。
“水晶肴肉、蟹黄汤包、松鼠鳜鱼、叫花鸡，还有桂花糖藕！”
它说得飞快，尾羽剧烈晃动。
“水晶肴肉要选上好的猪蹄，用老卤慢炖，卤汁里得加八角、桂皮、香叶，炖好后切成薄如蝉翼的片。”
“蟹黄汤包的皮要擀得透亮，馅料得用新鲜蟹黄和蟹肉，汤汁要鲜美醇厚。”
“松鼠鳜鱼炸得外酥里嫩，浇上酸甜适口的酱汁。”
“叫花鸡要用荷叶和黄泥裹好，慢火烘烤，烤到黄泥开裂，香气四溢。”
“桂花糖藕得选粉嫩的莲藕，灌上糯米，用冰糖、桂花‘蜜熬煮，煮到藕色红润，入口才能软糯香甜……”
江无虞目瞪口呆地听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不是很久没吃了吗？怎么记得这么多，还这么清楚？”
毕方斜看她一眼，神情倨傲。
“我帮你照看褚枳，劳心费神，如今不过是想吃些美食，提了些许条件，你便如此不情不愿。”
说着，它的声音陡然变得委屈起来。
“在天界数百年，我日思夜想凡界美食，自然记得清楚。”
江无虞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有不情不愿，你等着吧，我晚些便给你送来。”
说罢她起身，预备离开宫殿。
毕方在她身边飞来飞去。
“好好好，你快去快回，我等着你！”
它顿了顿，又叮嘱道。
“一定要按我说的做，否则本神兽可不依！”
江无虞点头，出了结界。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她脚踏飞剑，朝着人间烟火处飞去。
东洲朝阳域，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江无虞立在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月白色广袖随着夜风轻轻摇曳。
她今日特意扮作男子模样。
青丝束起，簪着一支简简单单的乌木发簪。
她五官本就生得精致，此时褪去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只着淡淡薄妆，倒显得温润如玉，俊逸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