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你还说，待孩子出生后要叫它拜我为师，如今倒好，你自顾自在这睡着，什么都不管了。”
榻上的狐狸安安静静蜷成毛团，尾巴垂落在床沿，尾尖的银白绒毛在烛火下泛着微光。
她低低叹了一声。
“我本想过带它回宗门，可它却不肯，执意要留在这陪你。”
“不过你放心，它已经拜我为师，待你醒来，你们母女便随我一起回虞枳宗。”
话音方落，忽闻檐角风铃轻响。
江无虞指腹轻轻摩梭着莞娘紧阖的眉眼，在其额间落下一道浅金色的印记后，方起身离去。
踏出结界的刹那，山岚裹挟着晨露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无虞抬眼望去，见远处云霭缭绕的山谷间，一抹玄色身影正凌空而立。
怀瑾广袖翻飞，指尖凝着一道青光，将只雪白狐崽悬在半空。
那小狐妖颈间系着的野莓藤串簌簌摇晃，红果映着晨光，竟比琉璃盏中的朱砂还要艳丽三分。
“好个贪心的小家伙。”
怀瑾笑意漫过眼角，指尖轻弹小狐妖鼻尖。
小狐妖发出幼兽特有的呜咽，蓬松的尾巴缠上神君手腕，爪子却仍死死护着腰间的浆果。
江无虞眸光微闪，转瞬掠至近前。
“还请神君手下留情，这小狐妖是我的徒弟。”
怀瑾闻言，立即将小狐妖送进她怀里。
“我不过是想逗弄它一下，未想过要伤害它。”
小狐妖跌进江无虞怀中，毛茸茸的脑袋直往她颈窝钻。
她低头，温声哄着。
“小白莫怕，神君只是要逗一逗你，并无恶意。”
小白听着她柔声的安抚，小心翼翼从她怀中探出小脑袋，那委屈的模样瞧得人心尖发软。
江无虞掌心拂过幼崽发颤的脊背，忽而目光一凝。
她所设的隐匿阵法正在微微颤动，显然有人触动了结界。
小白似是觉察到她的视线，陡然自她怀中跃出，三两下窜至岩壁凹陷处。
它抖了抖蓬松的尾巴，粉白的小爪子在法阵的位置轻挠。
江无虞指尖轻点，灵力化作游丝般的银线渗入岩壁。
隐匿结界如春日融雪，自边缘处泛起涟漪，似水墨在宣纸上晕染，渐渐勾勒出三道蜷缩的身影。
最前方的蜃影形如枯藤盘结，暗金色鳞片覆盖半张脸颊，边缘如锯齿般锋利，细密的纹路间嵌着已经干涸的血痂。
“竟是蜃妖。”
江无虞语气平淡，听不出明显的情绪起伏。
蜃影浑身紧绷，满眼戒备地盯着最前端的江无虞，视线却总不受控制地滑向后头的怀瑾。
她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周身萦绕的磅礴，威压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
反观面前的江无虞，虽然气息内敛，叫人探不清虚实，但相较之下，显然更容易对付些。
“你们想干什么？”
蜃影嗓音沙哑，右掌捏紧软剑。
她微微侧过身，将身后昏迷的两人护得更严实。
怀瑾双手抱臂，似笑非笑。
下一刻，他周身青光流转，威压霎时扩散开来。
蜃影被这股力量压得往下俯身，却仍倔强地挺直脊背，目光中满是警惕与不甘。
她很清楚，在这两人面前，自己毫无胜算，可她不甘做任人宰割的鱼肉。
小白肉乎乎的爪子倏然按在蜃影脸上，粉嫩嫩的肉垫沾着晨露，冰冰凉凉的触感，让蜃影下意识瑟缩了下。
绒毛蹭过她干裂的唇角，竟像是在安抚。
安抚过后，小白又弹回江无虞跟前，粉白爪子在空中一通划动，时而模仿扑击，时而摇晃颈间野莓串，分明是在炫耀功绩。
江无虞不由勾起唇角，眼中尽是宠溺。
“倒是做了回英雄。”
小狐妖一听，更是兴奋不已。
江无虞无奈摇头，视线游移，居高临下看着蜃影，语调陡然变冷。
“既受我徒儿相助，便该报上名来，听闻蜃妖一族已迁之瀚海深居，与世无争，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蜃影似有一瞬的迟疑，随后沙哑开口。
“我们三人是蜃妖族的，听闻虞枳宗收容妖族为弟子，便想……想求一条生路。”
说着，她下意识将身后两人又往岩壁凹陷处护了护。
“可半道杀出天机阁的人，说妖便是妖，行善是伪，作恶是本，必须将我们彻底铲除，是以对我们穷追不舍。”
江无虞微微眯起双眼，又是天机阁。
“我们侥幸逃脱，躲入这处山谷，后幸得这小狐妖相助，又逃过一劫。”
“原来如此。”
江无虞垂眸，摩挲着小白柔软的绒毛，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