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恃无恐。
这是对周勃状态最好的形容。
可是他又凭什么那么有底气？和陈焕不同，周勃的底气是由内而外的，是骨子里带着的底气。
颜璎珞看了他一眼，默默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至于其他人的处置，就没有陈焕周勃两人那么严重了。
其中最重的，也不过是暂停手中一切职务，责令休假罢了。
当然，名义是休假，实际上，就是架空，给下面人补位留出时间罢了。
这也不是颜璎珞第一次这么干，当初对杨绍方，也是一样的手法。
到这里，事情基本就告一段落了。
会议是下午五点结束的，可颜璎珞等人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七点了。
周勃连办公室也没回，双手一插口袋，相当潇洒地离开了black，进了停在门口的一辆黑色无牌轿车。
颜璎珞知道这件事之后，更是一挑眉毛。
现在规矩那么森严，谁敢在市中心行驶无牌车辆？不怕刚走出一百米就被交警拦下，请去喝茶吗？
“让人去周勃办公室看看。”
一个为公司效力二十九年的人，不可能什么线索都不留下。
而且，这周勃连自己的办公室都没回。
颜璎珞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走了一趟。
一进周勃办公室的门，颜璎珞眼神就微微一动。
偌大的办公室里，没有一件私人物品，就连最常见的盆栽也没有。
而那些公司分配的物品就那么安安静静放在它该有的地方。
门禁卡，公司钥匙等需要归还的东西被放在办公桌左上角，而文件则是分成两堆，整齐地摆在右上角。
电脑在正中间。
不用颜璎珞开口，跟着她一起来的信安部员工自觉上前，将电脑打开，企图从里头找到零星半点的信息碎片。
任何一台电脑，只要处理过事情，都会留下痕迹。只不过这样的痕迹会分散成碎片潜藏起来。
除非找专业人士处理，否则常人是不可能清理干净的。
可周勃的电脑就相当干净，除了桌面上放着几个分类命名，整理好的文件夹根本没有任何东西留下。
“颜总。”
信安部员工一番检查过后，就来到颜璎珞身边报告。
“没有发现。”
“知道了。”
颜璎珞神色淡淡。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办公室都被收拾的那么干净，电脑多半也找人处理过了。
而这些事情，都是强而有力的证据，指向颜璎珞不愿意去想的那个猜测。
今天的事件，是有预谋有规划的。
周勃都已经预料到自己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又或者说，不管颜璎珞会不会将他处理掉，他都会干脆了断拍拍屁股走人。
想到这里，颜璎珞突然很是沉重地出了一口气。
周勃背后肯定有人，这是可以看到的事情。
问题还是老问题，那个人到底是谁。
谁会花那么多的心思，来对付black这样一家公司？
回到办公室，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车流来往，颜璎珞突然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诚然，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可平衡，却是相对的。
站得越高，走得越远，就越是泥足深陷。
她好像一只误入泥潭的走兽，为了活命，拼命挣扎，努力向前。
可越是挣扎，越是向前，就越接近泥潭的中心。
那深不见底，轻易把人吞没，连一个泡泡都不会泛起的中心，是阳光不会照耀到的地方。
人类文明存在了多少年，这处泥潭就存在了多少年。
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它吞没，无人能逃过。
颜璎珞不知道自己离那块中心究竟还有多少距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坚持多久。她只是觉得有些累。
这一刻，她有多想回到从前。
从前不曾接触这块泥潭时，那安定平稳的日子，是她永远都回不去的曾经。
可笑的是，那时的她竟对这块泥潭充满了向往，竭力想要冲进来，满脑子都想要变强。
现在她在里头了，才明白个中滋味。
无知弱小，未必不是一种福气。
可踏入这片泥潭的人，谁又能回头？
不知怎的，颜璎珞突然想起了闫惜回。
她想起了那双平静的，时刻带着讥讽，凝视过深渊的眼睛。
从前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是这种表现，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如果让现在的颜璎珞再遇到当时的自己，那带着莽撞和决心，一心想往泥潭里闯的自己，恐怕她也会带着同样复杂的心情做同样的事情。
拉一把，再推一把。
一方面，深刻地清楚那种弱小且无力的感觉，理解对强大的向往，愿意拉上一把。
另一方面，却又不希望看到有人重步后尘，一头扎进这无法回头的泥潭，选择推一把，希望这一推能让莽撞盲目的人能看清。
可惜，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不论是想冲进泥潭的自己，还是想把当初的自己推开的现在，都不过是一厢情愿。
以为进了泥潭就能够变得强大。
可是越往里走，越是强敌环伺，越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颜璎珞不禁想。
她变强了吗？
好像是的。
手里握着black的实权，可以从容面对突然发难的身边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算变强。
但，她真的有变强吗？
这一点实力的增长，在那些敌人眼中看来，算得了什么呢？
她连算计她的人，威胁她的人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有多少人对她带着敌意？
颜璎珞放眼望去，远处那一栋栋亮着灯的办公大楼，就好像是野兽在黑夜中闪烁的眼睛。
他们潜伏着，等待着，随时准备扑上来，将她置于死地。
想着，颜璎珞不由伸手抚了抚座椅的把手。
这张椅子也好多年了。
从black建立之初就摆放在这里，上头坐过不少的人。
而每一个坐上这张椅子的人，都会面对她如今所面对的深渊。
那些过去和black有仇怨的，和曾经坐在这张椅子上的人有恩怨的，看不惯black存在的，对这个位置有所觊觎的人，就好像她眼中看到的这些灯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