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说话间,病房的门被人推开,程安宁听到动静下意识抬头一看,是平姐,她正想松了口气,却见到平姐脸色不太对劲,下一秒,周靳声出现在视线里。
毫无征兆的。
让人猝不及防。
左右不过半年没见,却仿佛好像十年没见,周靳声的眼神表情陌生得让人心里一阵阵发寒。
心跳逐渐失衡。
总算理解为什么平姐进来时的表情那么古怪。
程安宁收回视线,安静乖巧坐在病床旁边,没有看那个男人一眼,再次见面,想起了半年前那晚在酒店的一幕,不由的手心冒冷汗,脑子飞快思考,等会该怎么脱身。
王薇询问,“靳声,你怎么来了。”
平姐提着果篮和鲜花放在床头柜,站在一旁,神情不大自然。
周靳声沉声回答:“平姐告诉我您身体抱恙,晕倒被送来医院,怎么样,嫂子,您好点了么?”
王薇没察觉出什么异样,“有心了,虚惊一场,我已经没事了,不出意外明天就能出院。”
“那我便放心了。”周靳声微微颔首,平静无波的视线扫向程安宁,“安宁回来了?”
王薇握了握程安宁的手,“是啊,听说我住院,赶忙从国外飞回来。”
程安宁不确定周靳声有没有看她,在他将话题绕到她身上时,她手臂的鸡皮疙瘩浮了起来,一阵阵冒冷汗,从脊背往上涌,就连脑袋顶仿佛都在冒冷意,四肢冰凉,身体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周靳声没再问她的事,更没待太久,坐了一会儿,便说:“既然嫂子没事,我也放心了,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先走了。”
王薇:“好,你忙。”
确认人走了,程安宁才缓缓抬起僵硬的脖子,看向病房门口,心里乱糟糟的,但不敢立刻放下心来。
程安宁不断看时间,一直等到一个小时后,才跟王薇说:“妈,您注意休息,等我有空我再回来看您,我得走了。”
“就走了?”
“妈妈,抱歉,我还有工作,实在不能耽误,您就不要担心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您看,这小半年我不是过得好好的?”
程安宁抱了抱王薇,为了安慰她,说:“对了,您不是希望我尽快找个人结婚么,如果有进展,我随时告诉您。”
“真的?”
“当然。”
王薇稍稍放心了点,“注意安全,到了给妈妈电话。”
“嗯,拜拜。”
程安宁嘱咐平姐帮忙照顾,拿出一叠信封,里面放了钱,递给平姐,“平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一点点小小的心意。”
平姐不好意思收:“别这样,安宁小姐,您折煞我了,要不是您,我哪能还能留在周家……”
“没关系,过去就过去了,您收下我才能放心。”
“那、那我厚着脸皮收了,我送您到电梯口吧。”
程安宁明白,平姐是有话和她说。
到了电梯口,平姐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了,才开口说:“安宁小姐,您一定要当心二少。”
“为什么?”
“二少知道我私底下悄悄联络您,给您通风报信,早上突然要跟我来医院,我也不好告诉您,我不是很敢确定,只是有种这样的感觉……所以之后我们还是不要怎么联系了,有重要的事我再告诉您。”
平姐当初答应帮程安宁,有一部分是忌惮周靳声和程安宁的关系,日子久了,平姐慢慢的是真心想帮程安宁,因为平时王薇对她也不错,她就当帮点小忙不求回报。
“平姐,您帮我照顾好我妈妈就行,只要不危害到我妈妈的,其他时候可以不用联系我。”
程安宁其实也怕连累平姐,毕竟平姐是领周家薪水的,是给周家干活,不是给她。
平姐点头:“好,您快走吧。”
程安宁离开医院,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上了车,跟司机师傅说:“麻烦送我去车站,谢谢。”
她回来着急,什么行李都没带,尤其刚刚在医院那么堂而皇之见到周靳声,她心里隐隐不安,那股不安慢慢扩散到全身,每根神经都是紧绷的,不能呼吸的既视感。
六月份的桉城已经是炎炎夏日,阳光极其刺眼,路面宽阔,川流不息,车子平稳行驶,然而还是赶上了高峰堵车,程安宁有些急躁看着周围拥堵的车辆。
桉城的路况真的很差,动不动堵车,司机习以为常,放了首舒缓的音乐。
大概堵了半个小时左右,车子终于动了,程安宁正要松口气,隔壁车道多了一辆黑色宾利,豪车在路上,总是引人瞩目,其他车纷纷自觉主动让路,深怕不小心蹭到剐到。
程安宁看过去,宾利车的后座车窗打开,一只骨节分明的男人手伸出弹了弹烟灰,淡淡突起的青筋沿着手臂蜿蜒而上,男人坐在后座,侧脸轮廓线条十分立体又冷漠。
在看清男人的侧脸后,程安宁的心脏重重凿击着胸腔内壁,五脏六腑痉挛似得。
坐在宾利后座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应该早就从医院离开的周靳声。
脑子嗡地一下炸开。
怎么会那么巧在大马路上遇见?
程安宁急忙弯下腰,紧紧抱着膝盖,躲在车窗下,生怕被周靳声看见。
两辆车并驾齐驱。
司机师傅也注意到了黑色宾利,车速慢下来,以为对方要超车,便想让道,等宾利车先走。
然而宾利车不紧不慢跟着。
亦步亦趋。
保持一段距离。
要么并驾齐驱,要么跟在屁股后面。
期间程安宁悄悄抬起头观察车头的后视镜,恰好看见宾利车跟在屁股后面,不用假设了,明白着冲她来的。
既然被发现了,程安宁不躲了,直起腰背,目视前方。
司机嘟囔了句:“这宾利什么意思?跟了一路,小姑娘,是不是冲你来的?”
“不是吧,应该是顺路。”
司机没再问。
明明烈日炎炎,程安宁却觉得如坠冰窖,浑身上下都是冷的。
车子驶入宽阔的路,宾利车则超车,不断挡在面前,司机脸色不那么好看了,说:“小姑娘,这车是来找你的,要不前面找个地方停一停,不然走不了。”
程安宁抓紧裤腿,“抱歉。”
“没事没事,我就说呢,这车跟了一路,从医院搭你上来,一直跟着,是你认识的吧。不过这样开车太危险了,小姑娘你和跟他说一声,免得出车祸。”
“实在对不起。”
“没事,现在没事好说,就怕出事。”
程安宁觉得很抱歉,等司机在前面路口找了地方停下,宾利车也停了,她下车付钱,又多付了一点,以示歉意,司机没收,把人放下就走了。
正午的太阳是最烈的时候,程安宁只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皮肤仿佛被灼烧了一样,她回头看向那辆宾利车,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抓着,任由指甲深陷掌心。
宾利车也没有动静,但她能感觉有一道来自车里的视线,极具压迫感,具象化落在她身上,无形施加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最后还是程安宁走了过去,俯身敲了敲车窗,车窗里面全黑,她在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景象,过了会,车窗才落下,露出周靳声那副冷漠又出挑的五官,车里的冷气也灌出来,她换了副稀疏平常的态度,礼貌客套喊了声:“小叔,追了一路了,有事么?”
她的口吻,仿佛和他之间只有长辈和晚辈那层薄如一张白纸的关系。
周靳声没看她,薄唇微启:“想听你喊声小叔真不容易。”
程安宁立刻反应过来,挤出一抹不走心的笑,“抱歉,刚刚在医院没有喊您,是我太紧张忘了。”
“紧张什么?”周靳声微微眯眼,衬衫的扣子严谨地扣到最上方,是遮不住的矜贵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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