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二皇子问皇妃是否安好!他要皇妃作诗贺他首战大捷!”
沈明河像是顾忌到什么,他松开手,拍了两下我的脸:“给二弟好好作诗。秦安,我们来日方长。”
我捂着脖子在春枝的帮助下站起,小灰跳到了我的肩膀上,亲昵地蹭着我的脸颊。
我接过春枝递来的信。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这是他的字。沈明河的弟弟,二皇子沈熠。
边关战事紧张,他赴前线已有半年,我还未告诉他我已经嫁给了沈明河。我应该在婚前写信给他的,而事到如今,落笔也有了些许胆怯。
该要如何张口呢?
或者如何告诉他,我背弃诺言,已嫁人的事实。
我丢了笔,把脸埋在手心任泪水打湿手掌。春枝像我经常对她那样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皇妃,您别难过。”
所有人都知道沈明河的残暴,春枝根本找不到说辞安慰我,只能静默地陪伴。
良久,我抬起头,在春枝担忧的目光下挤出一个微笑:“春枝,明日起我教你认字,你来帮我一起著书。”
我得留下些什么。为了沈熠,我必须再加把劲。
7
嫁给沈明河的第五个月。
我的身形越发消瘦,脸色分外憔悴,眉眼间是抚不平的愁绪。当听见沈明河抽出匕首的声音时,我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太疼了,身上的每一条疤每一个伤口都太疼了,我数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却越发觉得日子漫长,我到底还要熬多久……
沈明河靠近我,我害怕地闭上眼睛,等来的却不是冰冷的匕首。他擦了擦我的脸:“这是你第一次因为我哭?”
我哭了?
怎么我都没有知觉。
沈明河压在我身上,他揉了揉我的腰,那里坑坑洼洼,他便轻轻挠上面的痂:“前几日母后和我说,我该有个孩子了,秦安,你给我生一个吧。”
什么?
沈明河的吻落在我耳侧,双手游走在我身上。黏腻,恶心。明明一直以来我在他面前都是赤裸,却从未像今天一样反胃得想吐。
我提腿踹了过去。趁沈明河疼痛的功夫,跌跌撞撞跑开。
我推开门。
在下人一声声惊呼中奋力奔跑。
身后是沈明河的怒吼:“追!”
我跑不掉的。
重新捉回去,沈明河一刀扎进了我的小腿:“我就应该日日夜夜绑着你!”
他把我吊了起来,发力抽了我十几鞭子,然后愤恨地折磨我,像只狗一样咬遍我的全身。
他每兴奋一次就用匕首在我掌心划一刀,创口不断加深,他舔舐着血液,呢喃道:“秦安,你刺孤的那一刀,孤要百倍千倍地还给你。”
我开始惧怕夜晚。
不知道这一天天黑后沈明河会不会来,每当落日时分我就开始发抖,我丢下笔和纸什么也做不了,春枝看着我哭,我就抱着她一下一下拍她因哭泣而痉挛的背脊。
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我说:“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
但事情总是越发糟糕。
我怀孕了。
8
秦相很高兴,沈明河很高兴,皇后娘娘也很高兴。
年关将至,皇后娘娘特地请了京城最好的布商为我置办新衣。
他们上门为我裁衣时,我见到了我那泪眼婆娑的娘亲。
娘红着眼仔仔细细地测量:“瘦了,瘦了好多。安安呀,你要多吃些。”
娘亲本就是桑女,有了我给她的本钱,做出成绩来不奇怪。我教过她染色技术,娘亲的布匹鲜艳得讨人喜欢,我也给她画过纺织机器的图形构造,娘亲铺子里的生产效率总是极高。
娘亲说,她挣了好多好多钱。
最初有人来她店里闹事,但是后来她雇了几个小伙子看店,就没有人敢来了。
这次的机会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她极力给皇后娘娘推荐新染出来的这批布,逐渐得到皇后的赏识,这才和我见面。
娘亲还说,她要更加努力,要去南方购置大宅子,到时候偷偷把我给带出去,我们娘俩在那个没人认得的地方好好过日子,让我慢慢想通往世外桃源的路。
我问她,京城的铺子不管了吗?
娘亲说,交给其他桑女姐妹,让她们在铺子里安身。
娘说了好多,我都听着记着。
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离开相府,她就不再是纤姨娘,也没有人知道她是秦安的生母。
娘亲就只是方巧纤,当年赫赫有名的方家桑女。
娘走时给我塞了一个小纸包。
我温顺了一辈子的娘,她知道我不喜欢这个孩子,她也猜到我在府中身不由己,所以她偷偷带来藏红花,她要把选择的权利交给我。
我连渣子都没剩下,可惜孩子命太硬。我不仅没有流掉孩子,还因见红遭了一顿毒打。
脖子带上镣铐,我被锁在了屋内。
9
我已不知年月,只是昏沉度日。
大门敞开,我仰头看着沈明河,想起了童年。
我是长女,幼时只知秦相是我的生父,便毫无父纲地抓着他的胡子喊爹爹。阴差阳错得了宠爱。
我时常随秦相进宫,与沈明河、沈熠算是一同长大。
沈明河仗着自己是皇后嫡子,行事作风总有一股子大男子主义,我不喜,相较之下更爱和沈熠玩耍。
他们早早被皇帝派到军中历练,本就性格暴虐的沈明河近距离接触了杀戮后更加嗜血狂躁,无数次都是靠着沈熠擦屁股才没被皇帝责怪。
我那时问沈熠:“难道你就一辈子甘心在沈明河背后吗?”
管他安危,替他打仗,为他做局,甚至功劳也给了他。明明优秀的是沈熠,流血的也是沈熠,站在众人眼中却是沈明河。
沈熠比他差在哪里?
按照封建社会那吃人的阶级来看,沈熠同样是皇帝的孩子,身份上并不比沈明河低,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是次子。
“你不应该活在别人背后,更应该为你自己好好活一次!”
沈熠眼底溢出一抹亮光,可惜稍逊即逝。
良久,他沉吟道:“皇兄是未来的天子,理应如此。”
“你想想你做的每一件事,扪心自问,你真的做不好吗?”
他可以。
我在沈熠挣扎的时候,替他回答。
于是,沈明河少了一个善后的保姆。在他疯疯癫癫找沈熠问罪,两人拳脚相向时,我用秦相送的匕首刺向了他。
沈明河死死抓住匕首,刀尖没入他的胸膛,有血滴落下来。
我害怕地拉着沈熠逃走。
我捅了一个篓子,但是依靠着秦相的宠爱,我活了下来。
沈明河掌心的疤就是那时留下的。
我咧开嘴笑:“沈明河,当年我就应该回头刺死你。”
这头兽一定会发怒,我知道他会把情绪发泄到我身上,可我一刻也没有停止谩骂,我披头散发,骂他嗜血成性,骂他只是血瘾的奴隶,骂他这么多年为一己私欲草菅人命,骂他一事无成刚愎自用。
“你就是个草包软蛋!”
我的头被狠狠掼在地上,那一刻眼前尽是白光,沈明河气急败坏:“等你生下孩子,我一定会杀了你!”
好,那真是太好了。
10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春枝给我念信。
听到“况逢新岁”,我才知道已经过年了。
春枝问:“二皇子每月都来信一封,上个月已经没有回复了,这个月……还是不回信吗?”
“奴婢可以代写。”
我摇摇头,春枝仿不了我的字迹,沈熠那样聪明,又那样了解我,定会猜到我遭遇不测,我不想让他担心。
可确实不能一直拖着不回信。
“现在是几月?”
“三月了。”
我想了想,让春枝摘了片柳叶放进信筒里。
“二小姐递了帖子,请您去法明寺一同听教。”
“回了吧。”
春枝不甘心,她劝我:“小姐,这屋的空气太闷,您出去走走吧,二小姐也肯定想您了。”
回门一别,我与宝华大半年不曾见面。
宝华开始频繁举办宴会。有时办在相府,有时是别处,京城里达官显贵她都会邀请,每次她必然会往大皇子府上送请柬。
沈明河不好一直拘着我,只能解下镣铐,虽然我已经显怀,身子骨越发不利索,但他仍旧不放心,挑断了我的脚筋。
她何尝不是在说我也想念宝华?
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摸索着抓住春枝的手:“等书著完,我再去见她。”
春枝坚定地回握住:“好,奴婢写快些,帮小姐早日完成。”
我很感谢春枝,我只是像朋友一样对她,她却把所有赤诚忠心都给了我。
她替我上药,帮我写书,为了我敢顶撞沈明河。有一回府内下人说我闲话,春枝举着比她人还高的扫帚就打过去,手下一点没留情,人却被气哭,一边掉眼泪一边打:“你们凭什么这样说皇妃!”
春枝是我在皇子府唯一的陪伴。
我已经什么筹码都没有了,却开始忧心自己死后她的去处。
11
我往信筒里回了一小节桃木、菖蒲的种子、茉莉、紫薇花。
沈熠在最近的一封信中说到边关战乱已平,不日便可回京。
我摸了摸自己巨大的肚子,怎么盘算都对不上。
我请春枝摘来红豆,挑了一颗最圆的放进信筒。
此时我的书已经著完。
我对春枝说:“日后二皇子来了,你把那些书都给他。”
春枝听出来了:“小姐和我一起,我们一道见二皇子。”
她知道,如今沈熠今非昔比。
她也以为,只要他能回来,她们就能走出这个牢笼。
可惜……
我永远出不去了。
这些话我没和她说,只道:“二皇子是很好的人,你以后跟在他身边,他有能力保你周全。”
我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终于到了临盆那日,许久未来的沈明河带着产婆和太医等我发动。
我痛得裂开,在产婆一句句用力中一声也喊不出来。
“坏了坏了!皇孙胎位不正啊!”
产婆伸手进去摸了半天,脸色都变了。
一整晚过去,我已经精疲力尽,尽管太医用了上好的参片,我还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沈明河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他在产婆一声声“产房污秽,大皇子进不得!”中靠近我,我虽看不见他,但从脸上粗糙的感觉认出了他的疤。
沈明河笑着说:“秦安,我来杀你了。”
他用匕首一层层划开我的肚皮,活剖了我。
血和肠子流了一地,沈明河掏出孩子,用血糊糊的手把孩子弄成一个血人,他发了疯一样地大笑。
产婆当场吐了出来,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我死了。
终于解脱了。
12
沈熠在我死后半个月回京。
他一回来便兴冲冲地直奔相府。
下人们不敢拦这位如日中天的二皇子,却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我的去处。
眼看沈熠越发焦急,宝华一瘸一拐地过来和他说:“姐姐死了。”
沈熠的表情凝固住,嗫嚅道:“你在开玩笑对不对?我只离开了不到两年!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上个月她还给我回信……”
他的声音消了下去,事到如今,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宝华一五一十地把我这一年半的经历说给沈熠听。
我看着沈熠越来越红的眼睛,心疼得要命。我很想捂住宝华的嘴,但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我只是个亡魂。
“……她葬在哪?”
宝华摇头:“没有下葬,被沈明河丢在了乱葬岗。”
沈熠终于崩溃。
他嘶吼道:“你们就这样不管她?你们就由她被沈明河那个畜生虐待?你是她亲妹妹!她那么疼你!她替你去受苦!你怎么能把她丢在乱葬岗?!”
宝华放声大哭,她的嗓子其实早就哭哑了。
她瘫在地上,终于崩溃。
“我要去的!我没有不去!可是爹爹不允!他打断了我的腿,把我关进祠堂,今天才放出来……我想姐姐啊!我真的好想她!她不来见我!”
沈熠失魂落魄地离开,他一匹快马狂奔到城南的乱葬岗。
这里尽是腐肉的味道。
他一具一具地翻开,都不是我。
沈熠哑着嗓子,一次一次叫着我的名字。
“你在哪?安安,我来找你了……你到底在哪里?”
“都是我不好,我怎么没有早点发现。”
“安安,你别怕,我一定会找到你。”
不是安安。
这也不是安安。
这个也不是。
沈熠与血、泥、腐肉融为一体时,终于找到了我的尸骸。
他颤抖着双手把尸身小心翼翼抱进怀里,豆大的泪水从他的眼眶里落下。
“对不起安安,是我来晚了。”
13
沈熠提着刀去了大皇子府,他只比皇帝的圣旨晚了一步。
见到沈明河的时候,他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拿着圣旨,冲沈熠道:“二弟,如今你该向我这个太子问安了。”
沈熠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襁褓上,于是沈明河扬声说:“孤的手气不错,开出来一个儿子。你要看看吗?他的鼻子和秦安很像。”
沈熠在大太监的注视下按捺住怒火:“我要安安的遗物。”
沈明河侧开身:“二弟随意。”
他就是这样的人。
杀人诛心。
他要的不仅是我的命。
还要摧毁沈熠的心。
他要让沈熠永远活在我死了的阴影下,永不翻身。
他瞥到春枝,便说,“这奴婢是侍奉秦安的,你来,带二皇子把秦安的那些东西搬走。”
“孤要进宫谢旨,就不陪二弟了。”
沈明河大笑着走开。
春枝主动上前:“二皇子,小姐特地吩咐有些书要交给您。”
沈熠并不陌生,当初我也是用纸张装订成册给他写了一本《孙子兵法》。
我发现了沈熠的军事才能,便循着记忆默写下来,还加了好多历史事件用以举例。
这个朝代的兵器过于落后,我画过很多改良图给沈熠。
为了让他能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我想尽了天相有关的知识,一点不落地记录下来,我还怕他在外受伤,军医不在身边得不到及时救治,可用的急救法子都尽可能写下。
后来,沈熠真的成了大将军。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
那是能够带领百姓安居的曙光。
如果沈明河最后做了皇帝,后果不堪设想。
我死了。
但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正在活着。
我不再为了他一个人写。
我写算术,写物理,写造桥的受力分析,写修路的混凝土比例。我不要百姓挨饿,我画出土豆和红薯的图片,我写出科学的种植方式,改造更加高效的农具。我不要国家受外族欺凌,我记录火药的制造方式,还有能造成大面积伤害的化学物质。我甚至画出了蒸汽机,我像个揠苗助长的愚人,只想尽快推动第一次工业革命。
但我也深知,生产技术的发展远远不够。生活水平提高了,灵魂却依旧陷在泥潭里,我呕心沥血地写文章,我要所有底层人民都能够自食其力,我让所有的姑娘们全部抬起头来,大胆、从容、优秀地活着。
这个时代不好。
我来为你们按下二倍速。
沈熠看着整整一箱书,泣不成声。
我从背后抱住了他。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我不够勇敢,自作主张地把这么大的担子丢给你。
对不起呀。往后,辛苦了。
14
那日将东西交给沈熠后,春枝便悄悄溜出府找沈明河报仇。
这一刀划开了沈明河的右脸,他的一只眼睛瞎了。
等沈熠安排好一切回头去找春枝的时候,她已经被打得没了人形。
沈熠将人给保下来,春枝觉得自己惹了麻烦,自请替我守墓。
对了,沈熠把我葬在了一处山头,那里种满了红豆树。他偶尔会去看我,但更多时间投入到了事业中。
他总是眼底青黑,来了也不陪我说话,只晓得喝闷酒。
我不怨他不理我,只是担心他的身体,便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看他因一件件公务蹙起眉,我总想替他抚平,他却拿出我送他的红豆,眉头越皱越紧。
沈熠成长得很快。
沈明河根本压不住他。
朝中酸腐儒臣还没来得及作文辱骂他,便被他连根拔起,换上新生力量。
皇帝原本只把他当做工具,谁知现在他完全掌握不住了。
沈熠锋芒愈盛,连皇帝也要避让几分。
变革是需要流血的。
沈熠杀了太多人,而今时机成熟,他的刀指向了皇帝。
高高在上的皇帝骂他孽畜,又求她饶命,他想推出沈明河来承受沈熠的怒火。
沈熠面色平静地斩下皇帝的头颅:“急什么,今日杀你,明日斩他。”
沈明河被提到我坟前。
沈熠扬起长鞭狠狠甩下,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怒火全部打出来。
原来沈明河是那样怕疼的人,原来沈明河能舔着沈熠的鞋子求情。
打到最后沈熠的手都在颤抖,春枝扶住他,听他对身边人厉声吩咐:“把他活活剁成肉泥,拿去喂狗!”
沈熠赶走了春枝,在我墓前坐了一晚。
他手里攥着红豆,断断续续说着对我的爱意。
“我本来是能掐死这情感的,可是当初是你说,每个人都有追逐幸福的权利。”
“安安,我的幸福死了,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啊……”
我在,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夜晚有风,我便顺着风力靠近。风会带给你我的亲吻,风会告诉你我在你身边。
沈熠睡着了。
他会是一个改变历史走向的皇帝。
他是千古第一明君。
他在时光的长河中永垂不朽。
番外
秦安是一个很神奇的人。
不仅仅是我,所有人应该都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并不奇怪秦相会如此喜爱一个庶女。
初见秦安是二弟把她带到尚书房来。本来以为我能多一个玩伴,谁想她是一点也不理我。
一直像个跟屁虫一样挨着二弟坐。
任我怎么戳弄都不给反应。
反倒是我,被夫子发现后斥责一番:“怎能如此无礼?”
我撇撇嘴,看着秦安挺直腰板认真听课的样子。心想:装得到是有模有样,看我拆穿你。
于是夫子提问的时候,我主动说让秦安回答。
秦安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她两条小细腿还站不稳,得靠胳膊撑着桌板才行。站定以后,条理清晰地作答。老夫子赞许地连连点头,直夸秦安聪慧。
哼,讲出道题目就算聪慧?
我能完整地剥出一块猫皮来,这种事情,秦安做不好吧?
我扬扬手,本想把剥皮的技巧传授给她,谁知她却掉头就跑。
果然,小聪明罢了,女儿家家能有什么胆色?
二弟把她的贴身宫牌给了秦安,我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她。她不爱搭理我,却和二弟关系日益亲密,时常与他玩耍。
我有点讨厌秦安了,她对下人都能和颜悦色,凭什么敢这样对我?
那段时间我总是盯着秦安,我在想,如果秦安不听话,我就把她的皮剥下来,做成一个属于我的秦安娃娃,让她一直对着我笑。
谁知一连半个月,秦安都没有再进宫。我那二弟也不淡定了,居然因此告假。我对空荡荡的尚书房嗤之以鼻,不过还是好奇秦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下人偷偷打听。
原来是秦安喊姨娘娘亲被相夫人听见了。
我嗤笑秦安没规矩,被相夫人责罚只能说是她自己活该。
但秦相是真的心疼这个女儿,他提出把秦安过到相夫人名下,这样一来消除秦安与相夫人间的隔阂,二来解决相夫人的子嗣问题。
相夫人扭扭捏捏都要答应了,秦安却因为她的姨娘直接拒绝秦相。
怎么会有如此蠢笨之人?
二弟把秦安带回宫中。她应该饿了好几天,本来圆润的小脸变得面黄肌瘦。
秦相给了她重重的惩罚。如此看来,她是不是已经失去秦相的宠爱了?
那我对她过分一点应该没事吧。
我还没想好欺负秦安的法子就被父皇赶到军中历练,同行的还有二弟。我知道他在车厢里藏了秦安,所以侍卫检查时我主动替他们打掩护。
军营真有意思。
我尤其喜欢拷问那些战俘。
刀划在人肉上的触感与动物完全不同,肌肤撕裂的声音简直美妙极了。
看着他们流血、看着他们痛苦尖叫,我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兴奋。
二弟提出了作战的关键计谋,二弟领兵直取对面首级,二弟勘破敌军迷阵以一千歼灭一万众。
这些对我而言格外无趣。
我不关心我军是胜是败,也不在意我方死伤多少,我的眼里只剩下战俘的血。
红色、好美丽。
我要更多的人、更多的刑具、更大的场地!
听说主将要把功劳算在我身上,不错,是个会办事的。姓……岑,我记住了。
凯旋归来。
百姓夹道欢迎,他们高呼的是我的名字。既然他们这么喜欢我,那想必一定愿意奉献自己让我快乐的吧?
我并不过分,我是相当珍稀血液的,一个人足够我玩乐三天。
京城里头最不缺的就是人,少那么一两个又无妨。
啧,被弹劾了。
父皇遣我去军营暂避风头,看在军中更有意思的份上,我不与他们计较。
打仗?
我不会啊,还是得把二弟喊过来。他的脸比以前粗糙了,真丑。
他这次没带秦安。
听说相夫人终于有了。只可惜是个女孩。
秦安挺喜欢的,我想着这次回去以后去见见她。
二弟总是捧着一本书,是叫什么……
《孙子兵法》?
没听说过,估计是什么杂书吧。
居然要我随二弟出征?
这主将是谁?
好好好,郭峰是吧,他小女儿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我收拾不了郭将军,对付个闺中小姐还不容易?
我盯着郭峰,正想该把什么法子用在他女儿身上,二弟将我拉开了。
哼,算了,还需要你帮我打仗呢,不跟你计较。
已经蹲守五天了,说是要刺探消息。
这五天里被二弟看着,我已经忍得浑身发痒了:“到底还要多久?”
二弟伏在巨石上一动不动:“敌军主将受伤的消息不知真假,很可能是诱我们主动出击。此地地势险峻,只怕早就布置了埋伏。所以我们得等,敌军浮躁之时,就是我们进攻之时。”
“所以到底要多久?!”
二弟看了我一眼,眼中的神情刺痛了我,他回答:“短则三日,长则五日。”
妈的,再来五天我可蹲不住!
后半夜,二弟歇息了。
我领五百兵突袭敌军大营。
痛快!
杀得真痛快!
红色的血!
哈哈哈哈溅出来了!溅得再高些!美啊!
怎么回事!
这些兵是哪里冒出来的?
伏兵如潮水般涌起,很快将我淹没。我带的人所剩无几,敌军一将领笑得猖狂:“本以为你们这群胆小鬼不回来了,没想到哇,还是让我钓上了鱼!”
真是气煞人!
他应是看出我身份不凡,并未伤我,只是用麻绳将我捆绑起来,由六人一齐押送。
我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一定不会被杀……一定有人来救我……父皇只有我这一个儿子,郭峰怎么敢不救我?
就在他们欢欢喜喜收军时,秦安悄无声息杀了过来。
她手里只剩下了三百人,废物!
不知道找郭峰要人吗?
这么点怎么打得过!混乱之中我被人拖拽着麻绳救出。
粗鲁!痛死我了!
我回头,狠狠瞪着那个小兵,我要记住他的模样,等我回去了再收拾他!
我们逃进了山谷。
这里没有路,每一步都走得很艰辛。周围高大的树木都长的一个样,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看着皇姐时不时仰头看天,然后在地上用树枝写写画画,领着我们走。
我们逃出来了。居然非常巧合地绕到了敌营后方。
沈熠疯了!他居然要去突袭!难道不知道敌人多凶猛吗?
我和沈熠大吵一架,而他剩下的两百兵,居然愿意和他一同送死!一群疯子!
我要了十个小兵护送我回去。一路上躲躲藏藏,不敢前行。终于与郭峰汇合,就听见前线来报,沈熠斩了敌军主将,火烧敌营,毁了对面的粮草!
郭峰立马将消息散出,我军士气大涨,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便披甲出战,他与沈熠里应外合,此战大获全胜。
郭峰竟然丝毫不给我面子!
这也就罢了,沈熠居然在父皇面前直接夺我的兵权!
岂有此理!他怎么敢?
我要去问个究竟!
沈熠与秦安见面了。
这一切都是秦安在挑唆。秦安的不乖巧惹怒了我,但更让我生气的是,沈熠在觊觎我的东西。兵是我的,秦安是我的,天下也是我的,沈熠凭什么肖想?我掐住了沈熠的脖子。
而秦安,她竟给了我一刀。
两个人仓皇而逃。
我怒极反笑。沈熠逃不出皇宫,至于秦安,只要有那个姨娘在,她也逃不出相府。
我终日待在府中,以虐杀百姓为乐。
他们死时总是怨恨地瞪着我,我挖出他们的眼珠子放进酒糟中。
你们不该怨我啊,要不是沈熠这些年步步紧逼,我也不会被困在京城,只能遣人抓你们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了。
听说秦安终于被秦相厌弃了。
秦相开始培养小女儿,年仅十岁,便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美称。
这些人啊,真没有眼光。秦安才是最漂亮的那个。
沈熠被派出征战。
此战凶险,他临走前甚至写好了遗书。
他回不来最好,即便是回来,也得是两年之后吧?
秦宝华已经十四了,到了适婚的年纪。
我向秦府求娶嫡小姐。
秦安刺向的我那把匕首我日日夜夜贴身携带,新婚之夜,它终将再次见血。
因为我知道,秦安一定会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