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落下来,比平常树叶轻,不是一下落下来,而是在空中轻柔的旋转几圈,最后落入土地之中。
他抬手接住一片缓缓落下的叶子。
慢慢的,慢慢的收紧,最后在手掌中碾成碎屑。
“大半夜的,你去哪里了?”
“我出去了一趟。”
屋里虽然没有开灯,可是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在即使极轻极微,但又怎么能逃过她受过训练的耳朵。
这房间可不是平常房间,除了他还有谁能在?
影随光动。
灯被点燃的一瞬间,云雀就被他凶狠地扑倒了。
轻帘暖账,她倒下去时被压开了发髻,一头秀发铺落在地,宫子羽眼光深暗,倒映她一身黑衣,浑身冰霜,急行赶路后微微冒汗的鼻尖:
“阿云,你要气死我。”
吻落下,是不由分说的雨滴,不光落在身体上,还执着的落在肌肤之间。
她知道怎么也不好解释,先不言语任由他,直到俩个人都气喘吁吁,温度蒸腾的人快失控,才微微哑了嗓子无力的说道:
“我总要尽尽心,去看看情况,你才不会以为我混不在意你。”
“骗子,你又没去看我,你跑去看别人了……”
……
她辩无可辩,本来还想说刚刚和他弟弟看到了什么,但云雀福至心灵,突然发现还是别说了。
可是。
宫远徵会说啊,而且不光是跟宫子羽说,跟宫尚角也说了。
等云雀被请到偏厅,看到兄弟三人,俩个充满好奇等她注解,一个驴脸铁青的时候。
她已经叠了三层的脸都有些遭不住,说话都有些不连贯。
“紧张什么呀?我又没说你什么,你就你就我,详细说说事情来龙去脉吧。”
宫尚角稳重的点头:
“云姑娘大可放心,我们当你是自家人,所以怎么说都无妨,我只是必须确定下,远徵他,是不是有什么看的不明白的地方。”
事关宫紫商,宫子羽就有点摇摆,更何况商宫主也是家族的大功臣,但凡有一点是污蔑,哪怕是自家弟弟,这性质也不一样。
这一点他懂,身为事业批的宫二先生怎么会不懂?
所以这话说的,非常有技巧。
一方面说云为衫是自家人,这样就可以说是自家人闲话,八卦,另一方面又说宫远徵有没有看不明白,万一是错误的,也可以说弟弟年纪小,一下子保住两个人。
云雀心理对宫二先生又多了一点佩服。
“事情的起因我相信大家现在肯定都知道,我就不重新说了,至于晚上看到的事情,我也亲眼见到,只是距离太远,我和徵宫主并不能确切的说出他们交谈的内容。”
宫子羽看宫尚角,眼神的交流就说明了一切。
他心里是有气的,阿云半夜出去未归,他担心的要死,结果是跟宫远徵一起去探情报,这像话吗?
可是轻重缓急,他拎的清,咳嗽一声缓缓说道:
“你们二人谨慎,没有听到内容,也没有胡乱杜撰,是对的。
这事确实蹊跷,商宫主已经很多年不参与家中大小事情,他的侍卫如今和一个采花大盗密谈,这个侍卫三代都是我宫门人,也没有机会出去与江湖上的人随意绝交,不存在是自己朋友的可能。
等到外客宴请结束以后,我会亲自去商宫拜访,借机探查一番。”
这个办法是预料中的。
云雀没有意见。
可宫子羽话题一转:
“到时候远徵弟弟,麻烦你陪我走一趟。”
“为什么?”
“虽说是找机会探查,但也难保,他直接否认,到时弟弟可以帮我作证。”
切……
外客不会待太久。
这宴会很快就办了。
都是江湖中人,筵席不求多么高雅,只求够排场。
宫门虽然有变数,但是礼数周全,当天夜里就连后山隐士的几个宫主也都派人送来礼物。
雪重子送来的几朵雪莲更是惊艳。
“这雪莲虽然难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外面虽然贵,可真想去找,还是能找到几朵的,一个个好像没见过似的。”
宫远徵对雪重子,可也属于互相看不上吧。
免不了要阴阳几句。
身边的侍卫只能讪讪笑着。
“咱们住的地方和别的地方不同,这东西当然比外面的金贵,宫主你说笑了。”
“这,”
“我劝你不要把这话再重复一遍,更要祈祷今天没有一个人听到你说过这样的话。”
“你,”
“你要记着,世上只有利益最得人心,而你因为是这家的后人,你可以从天而降,不耗费一丝心力,就得到这么多隐世高人相助,他们每一个说出去,在江湖上都要让人退一避三舍的存在,我知道你会想我,不过是个低贱的杀手,怎么敢说这样的话,可是,徵公子你别忘了,”云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此时神态冷漠疏离,带着一番桀骜风骨,她似乎上位者的训斥言语还未落,恰到好处,吹来一阵风,这风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吹到他们面前:
“我出于江湖,而你是世家弟子,江湖上的血雨腥风你见过几次,江湖人的生存之道,你知道多少,一把刀,一柄剑,一套拳法,足可以让一个人名震江湖,心存敬畏者,才能在这天地间存在,而无知自妄,只会成为传说的垫脚石。”
她迎风而上,一步步走到那送雪莲的侍者面前,恭敬行礼,落语如珠:
“多谢雪公子,执刃正在商讨要事不能亲自来致谢,等到雪化春来,还希望雪公子能赏面,与我们春游一场。”
侍者目光从在场所有人身上掠过,从不停留,从始至终不见一丝笑意,特别是看宫远徵时,更甚。
这会却如消融的冰雪,露出和煦的笑。
“云姑娘言重了,我们公子知道执刃忙繁,这几朵莲花都是公子亲自培育,都是灵药,执刃妥善处理它们就好。”
两人相互行礼后,自然就有别的宾客好奇,起身行礼问候。
侍者从不下山却能准确与之攀谈,还能小谈几句,云雀猜对了,所谓的隐士者也不是与世隔绝,世间的事儿他们都知道。
宫远徵的脸色很难看,他又被这女人给说教了。
而眼前的情形就像打脸一样,让他没有还嘴的立场。
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些宾客连后山的雪重子都如此敬重,却没几个人真的跟他说的开话题,他在江湖上毫无名声。
江湖,真的这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