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宽长叹一口气,细细道来,“此事说来话长……”
两个月以前,朝廷突然下达命令,说是要增加赋税,这里距离陵川不过几十里,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待遇。
要怪就只能怪这里地处偏远,只是一个小城,百姓们没有什么赚钱的营生,只靠种地卖菜维持生计,若是没有增加赋税,日子倒也过的美满,可是随着缴税的增加,百姓们苦不堪言。
严宽作为朝廷派下的巡检官员,原本是可以住在临川那样的大地方,却想着百姓疾苦,要为百姓们谋一份生计,就请来风水大师做法,看看能不能找来什么财运,风水大师的确给他们找了一个好地方,让他们在此处挖井,并且很有把握的说,百尺后,一定能挖到矿脉。
严宽就带领百姓开始挖,这一耽误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以来,又闹了天灾。
庄稼颗粒无收,百姓们食不果腹,有好多人劝他停止,但眼见着马上就要下到百尺,他也不忍放手,就继续强迫百姓。
可是到了百尺以下,依旧没有矿脉的痕迹,甚至因为塌陷死伤了很多的百姓。
严宽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并立刻寻找补救的机会,将家里的金财宝变卖了许多,也没有填补上这个亏空。
从此百姓一看见他,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原本朝廷增加赋税,虽然日子可能苦不堪言,也依旧有饭吃,不用像现在一样死的死伤的伤,庄稼地还荒废了大半。
他们都以为是老天降下来的惩罚,怪他们随便挖地。
就在这个时候,县丞突然找到他,说他的所作所为朝廷都一清二楚,要想改变现状,就得拿出二十万两雪花银。
严宽走投无路,只好选择从百姓身上压榨,却没有想到正中奸人的下怀,县丞拿了这些钱,当即就告到了皇上面前,说他贪污。
这二十万两对于严宽区区一个巡检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数目,皇上得知后,雷霆震怒,立刻削了他的乌纱帽,派人对他们一家进行追查。
严宽听闻风声,意识到自己被当枪使,立刻带着一家老小躲进府中密道,这才躲过一劫。
但是家里面也被洗劫一空,他们的画像被张贴全城,走到哪里都有人问,索性他们就没有离开,一直躲在密道之中。
一家人靠着乞讨,捡来一些吃食存下,才活到至今。
苏鸢闻言,神色有些难看,按理来说,他不过是一个地方官,上面还有着许许多多的大官。
这二十万两对于贪污案来说,简直就是小数目,根本不值一提,皇上如此小题大做,不由让人心生怀疑,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人掺和。
“不管怎么样,你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父母官,擅自带着百姓挖矿,已经是违背了宣德的律法,况且你又私自贪下二十万两白银。”慕容沣冷眼注视着他,语气深沉。
“臣明白,臣也不愿意辩解,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为什么好端端的,朝廷突然增加赋税,又为什么突然让我拿二十万两雪花银平了这事。”
严宽提起这件事时,眼神中带着杀意,恨不得将县丞碎尸万段。
其实他一早就怀疑自己被当了枪使,但是想到自己的妻儿老小,没有办法不走这步险棋。
“这件事本王会帮你查,但是你贪污一事已是事实,继续逃亡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不如尽早的向朝廷认罪。”慕容沣眼神看向他,意味深长的说。
更何况,严行还有了孩子,这件事若是能沉冤得雪,孩子也可以洗刷冤屈。
“老臣愿意归罪,也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我的妻儿老小,他们从始至终不知道我的行为,为什么要跟我一定去死?”严宽抓住了自己夫人的手,眼神中充满了自责。
若不是因为他一时糊涂,又怎么可能会连累跟着他半辈子的夫人,“都怪我。”
“老爷,妾身从来没有怪过你,这件事就是我们家的劫数,妾身愿意跟老爷一起承担。”
说着,严夫人便拿起一旁的刀,瞬间插入了自己的腹部,“王爷,你带着我们两个人的尸身去复命吧,让皇上放了我的孩子,还有我的孙儿。”
她的行为,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苏鸢立刻走到她的身边,想要为她止血,却被严夫人带着鲜血的手,死死抓住,用眼神示意她不必再救。
她心甘情愿的去死,她只希望自己的死,然后换来自己儿子还有孙儿的活路。
严宽泪流满面,他跪在地上,仰天长啸,“夫人啊夫人,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到头来竟然不如夫人看得透彻。”
他抽出严夫人腹部的剑,刺向自己,鲜血瞬间喷射。
“王爷!老朽知道你是个好人,我做下了贪污之事,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应该受到如此惩罚,但求王爷务必救救老朽的儿子还有孙儿。”
他们早已年迈,身上又有沉疴之疾,如今死得其所。
两个人相拥倒在了地上,嘴角还带着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沉冤得雪的一幕。
“爹!娘!”严行看着眼前的一幕,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即晕倒在地。
“阿行!你别吓我。”柳鑫泪水掉落,哽咽的开口。
苏鸢为他探脉过后,发现他只是急火攻心,晕了过去,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病。
不过因为常年生活在地窖中,身体还是有些虚弱的,起码要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醒过来。
他们带给苏鸢的震撼,让她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心底掀起万丈波澜。
“小姐……”荣灵儿语气有些沙哑,一把抱住了她,没想到一心为民的严宽落得这个下场。
慕容沣神情有些复杂,没想到他们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他心乱如麻,转身走向一旁,小声对着慕青吩咐。
严家夫妇用死报答了他们的恩情,并且给他们的孩子寻了一条出路。
“今日之事,本王会给你们做主,你们只需静候佳音。”慕容沣面色沉稳,薄唇轻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