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普济寺出来后,苏子衿一直心神不宁,途中,时不时转头朝了无看一眼,眼神中透着狐疑、震惊、不敢置信和惊骇。
天色已接近黄昏,众人脚不停歇地一路往衙门走去,生怕再出什么变故。
此时,莫久娘正提着一食盒,来到大牢门口,在遭到狱卒的拒绝后,拿出了早已备下的银两,这才被允,进监牢探望刘冲。
牢房内,刘冲在牢房口盘腿就地而坐,当他看到莫久娘时,面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淡淡道:
“我以为你会夜里过来……”
莫久娘提着食盒走到牢房口,也随刘冲一样就地而坐。她边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酒菜,边低声道:“本想夜里来的,但……我等不及了……”
刘冲盯着莫久娘从食盒里端出一壶酒,苦笑了一下:“看来,你早已准备好了。”
莫久娘笑笑,又拿出两个空酒杯,分别倒上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刘冲,“你不该滩这趟浑水的……”
“终究是我们刘家对不住你……”刘冲接过酒杯,盯着里面清透的酒水,喃喃道:“先前,我公堂上所言,并非皆是谎话……当年向你提亲的人,真的是我……”
莫久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沉吟道:“我知道……”
“你知道?”刘冲诧异的看着莫久娘。
“媒婆上门提亲的时候,跟我说了……其实,是我让媒婆,故意将提亲之人,说成你哥哥刘彦生的……”莫久娘慢慢放下酒杯,目光有些恍惚地看着刘冲:“我很早以前就倾心你哥,他才貌双全,人品优良,是多少女子梦寐想嫁的夫君……所以,便略施小计,成功嫁给了你哥……”
“可能这是我的报应吧……婚后,我渐渐地发现,他的人品远不及外界传闻的那样……他虽有才有貌,可也好赌成性,更是整日乐与李鸿生那样无品无德的人为伴。我悔不当初,但为时已晚。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尽力地照顾好这个家,孝顺公婆,让刘彦生改邪归正……可我最终得了什么?你哥哥为了还赌债,将我拱手让给了周山海。为了保护他刘彦生的面子,刘家的名声,你们连夜逃走,买通官府,自导自演了一出失踪……”
刘冲浑身一震,握着酒杯的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着,酒水轻洒而出,他努力地抬起手,将酒杯一饮而尽,声音低哑:“原……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莫久娘用力的咬了咬唇,泪水一颗颗地滚落下来,“若不是诗画会上看到你……若不是我一路跟踪你去了普济寺……我又怎会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刘家设计的一个圈套……为的,就是给刘彦生还赌债,却不惜把我推入火坑?”莫久娘泣不成声:
“是问,我嫁入你们刘家,可有不孝敬公婆,不恪守妇道,不事事以夫为天?可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对我的!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下半辈子,就这么被你们毁了?”
“周山海家大业大,我们以为,你会过的很好……”刘冲低声道。
“你们以为?”莫久娘声音凄厉的打断道:“说的你们好像是为我着想似的!你以为你在公堂上认下了一切罪名,我就会原谅你们刘家了吗?休想!我实话告诉你,你能入狱,也是我一手策划的!什么厨娘,什么遗书,通通都是我设计安排的,包括把我自己设计入狱,为的,就是引你出来,好担下所有罪名!”
“李鸿生、周山海,还有你们刘家的每一个人,通通都该死!只可惜,你爹娘竟这么早就死了,你哥刘彦生又出家做了和尚,我害不了他们,只有对你下手!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当年不该请媒婆上门提亲,不该在刘家最困难的时候,离家不归,更不该回到柳城县让我再次遇见你,发现了当年失踪案的真相!这一切都是你们刘家的错!”她因愤恨而呼吸急促地嘶吼道。
“对……对不起……”刘冲望着莫久娘,嗫嚅着,良久,才声音低哑地说道:“是我……是我们刘家对不住你……”说着,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莫久娘咬牙,缓缓闭上眼睛,任凭泪水从眼角沁出,突然,一股腥甜之气从喉咙涌出,黑色的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滴落在面前的空酒杯中……
刘冲震惊地望着莫久娘:“你……你怎么会……”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刘冲忙惊叫起来:
“快来人呐!快来人呐……救人啊……救人啊……”
苏子衿等人匆匆赶至,看到蜷缩在地的莫久娘时,都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回事?”苏子衿急问道。
“她服了毒!快救她,快救救她!”刘冲焦急的喊着。
苏子衿忙伸手去扶起莫久娘,欲将她送往医馆时,却被她一把推开。
“没用的……你们谁都救不了我……”她面色惨白,痛苦而艰难地说着,目光在对上了无的那一刻,整个人僵住了,良久,才凄惨地苦笑道:“老天终究是偏袒恶人的……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是佛却任由无辜之人,受尽苦难……我这一生……终究是个笑话……”
了无面露懊悔之色,他张了张嘴,想道歉忏悔,但话却卡在了喉咙,终还是没有说出一字半句。
莫久娘伸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面具,递给苏子衿,无力道:“这……这个是……是一个戴着兰陵王面具的男人,让我交给你的……他……他说……说……”话未说完,莫久娘的手缓缓垂荡而下,头一歪,毒发身亡!
了无浑身微微一颤,面色苍白的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念起超度的经文。
苏子衿颤抖地从莫久娘手里取过面具,目光复杂的盯着它,久久无言……
魔画案算是告一段落,但失踪的李鸿生和周山海依然没有任何下落……
月色朦胧,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普济寺的后院,他缓缓走到一间偏南的厢房前,轻轻敲了敲门。
少顷,门被打开,了无出现在门内,打量了一眼门外的黑影,正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一把酷似枪支的仪器突然抵在他的脖颈处,只觉一阵刺痛,瞬间倒地不起!
黑影缓缓放下仪器,盯着地上的了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侧过头,对着空无一人的后院,低沉道:“你的行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鬼鬼祟祟?”
话音一落,一直躲藏在树梢的‘兰陵王’纵身跃下,瞄了眼屋内地上的了无,对着黑影道:“你下手会不会太快了些?若是苏子衿回头来找他,该怎么办?”
“无所谓了……该传的话,已经让他传了,这就足够了!”黑影慢慢转过身,透过月光,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出现在眼前,是赵墨!
“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做?”兰陵王盯着他,问道。
赵墨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兰陵王,冷笑道:“剩下的,该是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