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执的女人，也是个难缠的女人。
在秦宝儿的坚持下，凤轻瑶终于接过她手上的汤，可秦宝儿还来不及高兴，就看到凤轻瑶随手将汤碗放在一边。
“轻瑶姐姐，你不喝吗？趁热喝效果才好。”说话间，秦宝儿殷勤地上前，伸手就要将托盘里的汤碗端出来，却被凤轻瑶阻止了：“秦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是丫鬟的活，就不劳秦小姐动手了。”
“没关系的，只是一点小事，不需要麻烦她们。”不知秦宝儿是没听懂，还是装作不懂，她依旧坚持，凤轻瑶却不耐烦了，一拍桌子，厉喝：“你们都是死人嘛，秦小姐是客人，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让客人动手。”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跟随秦宝儿进来的两个丫头咚的一声跪下：“奴婢再也不敢了。”
丫鬟连忙上前，想要接过秦宝儿手中的活，却被秦宝儿避开了：“轻瑶姐姐，你别凶她们，是我不好，我……我只是想亲手给轻瑶姐姐炖汤，不想，不想丫鬟帮忙。”
“秦小姐，你不必为她们求情，此事与你无关。这些丫头居然敢让客人去厨房，再不教训就要爬到主子头上了。”凤轻瑶和颜悦色，可话里话外却是说秦宝儿多管闲事。
秦宝儿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孙思阳心有不忍，刚张嘴就被凤轻瑶瞪了一眼，不敢忤逆师父的乖徒儿只好乖乖闭嘴。
“你们几个回去找管家领罚。”凤轻瑶并不是真心要处罚丫鬟，所以没有直接说出惩罚，两个丫鬟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悄悄地松了口气。
丫鬟还来不及领罚，就听到秦宝儿道：“轻，轻瑶姐姐……你要怪就怪我吧，都是我的错。”
说着说着，秦宝儿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轻瑶姐姐，我不知道，不知道厨房不能进，我只是听说你昨晚没有睡好，才想着给你炖汤，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字字关心，句句血泪。搞得自己好像恶毒女配，凤轻瑶在心里把秦宝儿鄙视一遍后，和颜悦色的道：“多谢秦小姐的好意，不过这些事下人都会做，要是秦小姐你把下人的活都抢了，我养她们做什么？”
“轻瑶姐姐，我没有抢下人活的意思，我不过是关心你，你就不能理解我嘛。”秦宝儿哭得很伤心，凤轻瑶话里话都把她比作下人，她怎么听不出来？
凤轻瑶道：“秦小姐的关心我心领了，你是凤府的贵客，这些琐事就不打扰你了。听思阳说秦小姐虽然恢复得不错，可身体还很虚弱，这段时间还是好好静养才是，天冷了，要是着凉了我就不好向步庄主交待了。”客人管到主人头上，秦宝儿还真当自己是盘菜，她想关心别人，别人就得受着？
“轻瑶姐姐……”秦宝儿哭得更伤心了，身子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好像随时都要倒下一般。凤轻瑶实在不想继续做欺负善良美好女子的大恶人，挥手道：“秦小姐不舒服，你们快扶秦小姐下去休息。”
“是。”丫鬟半拖半拉地把秦宝儿带了下去，花厅里很快就剩下师徒二人，孙思阳抬头看了一眼凤轻瑶，想说什么，想了想，低头不语，如此反复……
凤轻瑶没空陪孙思阳玩你猜你猜你猜猜的游戏，直接道：“思阳，有什么话你直说。”她可以肯定，孙思阳一定不满她对待秦宝儿的态度。
果然，孙思阳犹豫片刻后，说道：“师父，虽然我和秦小姐之间有些误会，可是秦小姐她没有恶意，她是真的很崇拜师父你，想要亲近师父你，你能不能对她好点？”
孙思阳看凤轻瑶皱眉，立马改口：“只要别这么苛刻就好了。”
她对秦宝儿苛刻？
早知道会这样，可听到孙思阳这么说，凤轻瑶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压下心中的失望，凤轻瑶勉强笑道：“思阳，这一切都是秦小姐自找的，我并没有要求她对我这么体贴，处处关心我，时时关注我。
思阳，秦小姐不是我什么人，我没有义务对她好，更没有义务回应她的热情。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这样的病人我这一生会遇到无数，如果人人都像秦小姐这样，而我又要一一回应，那么我这辈子什么都不用做，光应酬那些病人就好了。”
“师父，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孙思阳着急地想要解释，可发现自己说来说去，似乎都无法说服自己，更不用提说服凤轻瑶了。
“师父……”孙思阳可怜巴巴地看着凤轻瑶，凤轻瑶终是不忍苛责孙思阳，轻叹了口气：“思阳，不是每一个对我们好的人，我们都要对她好，也不是每一种好，我们都要接受。”
秦宝儿的这种好，凤轻瑶就消受不了，秦宝儿的种种行为，已经给她带来了困扰。
“我知道秦小姐没有恶意，可她这种对谁都殷勤备至的做法，很容易让人误会，也会给我造成困扰，毕竟我真的没时间，天天顺着她、回应她的善良美好。”
凤轻瑶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孙思阳不认同，继续道：“秦姑娘对人好，不分男女，我是姑娘家还好，如果我是一个男子呢？她这样对我，我肯定以为她倾慕于我，到时候说不定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害得自己受伤。”
凤轻瑶这话是在拿自己做比喻，换言之也是在说孙思阳，秦宝儿就是用这种善良美好，与孙思阳暧昧，让孙思阳不知不觉中就看中她，然后……又一脸无辜的说，自己只是把孙思阳当成哥哥。
也许秦宝儿是真的把孙思阳当成哥哥，可是这种暧昧太伤人了，尤其是对于孙思阳这种不识情滋味的单纯少年来说。
“我……”孙思阳张了张嘴，想到秦宝儿不论何时、何地，逮到机会就关心自己，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得空的行为，孙思阳一肚子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仔细回想起来，他路上确实因为秦宝儿而耽误了行程，也耽误了不少正事。
“师父，是我错了。”孙思阳低头认错，凤轻瑶却没有多高兴，只是轻轻摇头，转而提起凌默的事：“你刚刚说，你确定了凌默喉咙里的异物，到底是什么？”
“是，是……”提到这个，孙思阳顿时把秦宝儿抛诸脑后，怒气腾腾，可偏偏是了半天，又说不出重点。
“是什么？”凤轻瑶追问。
“是……”孙思阳一脸尴尬，抬头看了凤轻瑶一眼，眼中的怒火更胜，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闭着眼睛说道：“凌默喉咙里的东西，是，是……”
孙思阳说到这里，又是一顿，凤轻瑶都快被他急死了，就在凤轻瑶打算放弃时，孙思阳咬牙切齿说了出来：“师父，凌默喉咙里的异物是男子，男子的睾丸。”
最后两个字说出来，孙思阳的耳尖都能掐出血来，而他的话就像魔咒，花厅一片寂静，凤轻瑶嘴巴微张，愣在当场……
孙思阳悄悄睁开眼：“师父，你怎么了？”
“思阳，你说，你说……”凤轻瑶整个人还是呆呆的：“凌默喉咙里卡得是……”那两个字，凤轻瑶没有说出来，但那哽咽的语气却是让孙思阳明白，凤轻瑶在为凌默难过。
说开了，孙思阳也没有之前那么羞涩，轻轻地点了点头：“我问过绿晴姑娘了，是凌默自己的。是凌默哥哥让人割下来，然后喂到凌默的嘴里，有一个吞了下去，这个就卡在喉咙里，这么多年来，一直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就好像长在喉咙里一样”
“难怪，难怪他不让人碰。”凤轻瑶知道宫刑有多残忍，却没想到凌天居然会用在凌默身上。
那个初见时风光霁月、风度翩翩的凌天，居然有如此阴暗的一面，对自己的弟弟下这么狠的手，就算是复仇，可那时候的凌默有什么错？
孙思阳点头附和，叹了口气：“师父，凌默他真的很惨。”饶是他见惯各式各样的病人，也没有遇到过一个像凌默这样的人。
“这世间和凌默一样，比凌默更惨的人也有，只是你没有遇到。”凤轻瑶比孙思阳更快的稳定情绪：“思阳，别去想那些我们做不到的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帮助凌默摆脱病痛，走出阴影。”
“我有把握医好凌默的伤，可是他心里的伤我怎么医？凌默这辈子都不可能……”孙思阳说到后面，再也说不下去。
凌默这辈子都不可能当个男人，他这辈子都被凌天毁了。
“顶天立地，有担当、有责任心便是真男儿。”凤轻瑶拍着孙思阳的肩膀：“别为凌默担心，他比我们想象中的坚强，他会好好地，以后的生活只会更好。”
凌默的病情只有凤轻瑶和孙思阳两人知晓，二人都不是多嘴之人，他们二人也特意警告过绿晴，这件事谁都不能说。
这是凌默的伤，说出来就是生生把凌默结了疤的伤口扣烂。
绿晴哪里会说不，绿晴感动凤轻瑶和孙思阳为凌默所做的一切，当即就给凤轻瑶和孙思阳跪下：“能遇到凤姑娘和孙大夫，是小主子的福气。绿晴代小主子给两位磕头了。”
不顾凤轻瑶的阻拦，绿晴执意给两人磕满九个头才停下，而他们不知，在暗处的凌默与左岸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凌默红着眼睛，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