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祁紧紧抿着嘴唇，眼睛垂着，长长的睫毛覆在其上，打下一片阴影。
他反问她：“你能吗？”
哪怕故事的开局并不纯粹，甚至中间还发生了极其不愉快的事情，可她也不应该直到现在都看不出他的心意，还那么直白的说着伤人的话。
宗祁甚至分不清她嘴里现在有几句实话：“好玩吗？”
接连两个反问句，打的宋敬瑶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之前再生气，也没用过反问句。
这已经不是装傻充愣可以混过去的局势了。
敬瑶局促的拧紧手指，脸上笑意一点一点收敛，静静地和他对视。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干脆就不说。
宗祁再次开口：“看我做什么。”
敬瑶眼皮抖了一下，几度张嘴想说话，犹豫半晌，还是没能说出来。
其实这时候她应该反问宗祁，他难道没有利用她在治疗断腿吗？
但交易是和宗茗做的，宗祁还真就未必有这个心思。
而且他那么古板，如果她这么说了，他之后不肯好好治腿怎么办？
在来到杏园之前，她确实只把这当做一个交易，对宗祁也是纯粹的利用，可时至今日，无论之后宗祁和她是什么结局，她都想让他的腿好起来。
所以其实宗祁对她还真算不上是利用，毕竟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给他治疗，就算宗茗没有做到约定的事，她也不会中途放弃治疗宗祁。
这样想着来，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对宗祁的利用已经远远超过合约约定。
宗祁为她做了很多事，每一件，都能让‘利用’这两个字滚烫难堪。
更加难堪的，是敬瑶的良心。
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宗祁该不会是真得喜欢她吧？
男女之间的喜爱向来没什么道理，哪怕之前她无数次确定过，宗祁对她，完全没有爱意，但这一刻，他眼中因为那一句话而产生的伤感和愤怒异常清晰。
敬瑶之前曾直白的问过宗祁爱不爱她，宗祁没有回答。
现在她应该再问一遍，却没有足够的勇气。
“宗祁。”她惊慌的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是一副这样的神色，慌什么？‘利用’两个字明明是她自己说出来的。
他咬紧牙关，也把头扭向了一边。
“宗祁。”
但是她又叫了他一声，他不情愿的把头扭回来，居高临下的问道：“做什么。”
敬瑶皱着脸扒住他的膝盖，痛苦道：“拉我一把，腿麻了。”
宗祁：“……”
他的脾气全数堵在了胸口，闷声不吭的把她拉起来，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按她的吩咐找工作人员要了一块儿蛋糕。
做完这一切，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刚才使唤他使唤的非常顺手，而且还有心情吃蛋糕，丝毫没有羞愧之意！
宗祁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彻底把脸扭了过去，冷冷的盯着楼下吊儿郎当的宗政。
宗政正跟着杨泽身后认识什么什么集团的二小姐呢，无聊中随便抬了抬头，没曾想就和二叔似要吃人一般的凶狠目光对上了。
“……”他什么也没干啊！
宗政有点慌，手脚僵硬的往旁边挪了挪，发现二叔的视线只是落在那一处，没有跟过来后，才缓缓松了口气，拽着杨泽赶紧躲到了一个隐蔽角落。
他问：“你看没看见？我二叔怎么突然恼火起来了？是不是婶婶跟他打架了？”
杨泽无语：“他们都是成年人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打架。
但宗政不这么认为：“成年人为什么不会打架？成年人一句话说的不对就能分道扬镳！”
他跟杨泽说不明白，也不打算再去结识什么‘二小姐’，兀自躲到角落里喝了口果汁。
突然，眼角余光里有个人影匆匆跑过，宗政转身去看，刚才林之玥上楼可谓是万众瞩目，他也看见了，而且还记住了她穿的什么。
林之玥往这么偏僻的地方跑什么？
难道是因为刚才没谈好，想要害二叔？
宗政眨眨眼，放下杯子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把草莓奶油蛋糕放到宋敬瑶面前的桌子上，然后退到一边等着给她收拾残渣。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肯定是刚才林之玥进来说了什么，导致宗先生和宋小姐闹不愉快。
就在这时，一直扭着头的宗祁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训斥宋敬瑶：“少吃蛋糕。”
敬瑶头都没抬，淡淡道：“不影响我吃午饭。”
“……”
宗祁加重语气：“这是第三块儿，”
“那也不影响。”
他无话可说，气闷的继续看楼下。
敬瑶快速把蛋糕吃完，然后对着镜子补了个口红，随后才示意两个工作人员回避一下。
两人鞠躬退下。
敬瑶站起身，腰身太紧，她蛋糕吃得太多，勒的有些不舒服，站着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舒坦了些。
她重新在宗祁身侧坐下，照旧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静静的陪他一起看楼下觥筹交错的人群。
半个小时过去，最先忍耐不住的还是宗祁，他不理解为什么她都坐到这里来了，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连个解释都没有吗？
他直勾勾的看着她，嗓子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而泛着哑。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敬瑶扭着脸和他对视，两人凑得极近，鼻尖与鼻尖只有短短十公分的距离，彼此说话间的热气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敬瑶确实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她当然能继续哄骗宗祁，可这样的问题只会越来越多，她骗来骗去，总有被戳破的一天。
她道：“我们之间的相处向来如此，没有改变的契机。”
利用就是利用，哪怕一方已经做出超过约定的事，这也是交易。
而所谓改变的契机也只有两个，做恋人，做仇人。
向左向右，都是极端。
他们没有做朋友的机会，最好的结果就是心照不宣的维持目前的关系。
但宗祁显然不能接受，她都看到他眼睛里的不赞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