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朕是在想,郭州先是大旱,继而疫症,现在又有蝗灾,这难道真的是上天因为那件事情对朕的预警?”
“可直到如今,朕依然不悔,哪怕重来一次,朕还是会那样做。”
“琉钰,你说,朕是不是太自私了些?”
“若非朕当初没有那样,今日也就不用眼睁睁的看着郭州百姓受苦受难?”
慕容清漓坐在桌前右手撑着脑袋,双眼微闭,语气中似有片刻的迷茫。
风琉钰不由心中一个咯噔。
他就知道,当年那件事情陛下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放下。
为了皇位弑父,这听着就很残忍暴劣。
可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陛下不是那么残暴冷血之人。
陛下如今的这般模样,都是被那些人逼出来的。
哪怕曾经的陛下遭遇过那么多不可言说之事,可他除了脾气暴躁点,人依然还是他熟悉的那个陛下。
心系百姓,心怀大志向。
哦,不对,不知何时起,陛下已经开始刻意收敛了自己的脾气,不再随意发火,不再肆意展现他的暴虐。
“陛下,并非如此。”
“微臣以为,您是对的。”
“郭州的情况实属天灾,与陛下何干?”
“陛下亲临郭州,开仓放粮,防蝗灾,止疫症,将百姓之事列成头等大事,这实乃百姓之福。”
“历朝历代,试问哪位君王能做至此等地步。”
“陛下,琉钰跟您一起长大,对您了解比旁人略多一些,琉钰觉得,您是最好的君王,现在是,以后也是。”
“琉钰,果真只有你最懂朕。”慕容清漓起身走到风琉钰面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朕打算,三日后,于郭州万象塔上祈雨。”
“若等疫症结束之时,天仍然未将甘霖,朕便亲自发布罪己诏,昭告天下。”慕容清漓出声,说出了他的打算。
“陛下,这万万不可啊。”风琉钰顿时皱眉劝道。
罪己诏,顾名思义就是陛下因为自省或检讨自己的过失而发布的昭告天下的文书。
陛下明明没做错什么,若是因为此事颁布罪己诏的话,就是承认自己得行为惹怒了上天。
历时,朝中定会出现诸多对陛下不利的言论。
本来陛下登基后还没几年,根基不算太稳,若是此刻出了偏差,那后果简直不敢相信。
“琉钰不必再劝,朕心意已决。”
“可……”
“行了,你还不了解朕?此事莫要再提。”
“近日来你也辛苦了,身体如何了?若是有时间,还是多休息。”
“……”
从书房出来后,风琉钰一直表情凝重。
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喊了郭福一声。
“郭公公。”
“风大人,您说?”
“你想想,陛下脾气变好,是不是在司美人出现之后?”
“您这么一说,还真是。”郭福想了想,点头。
虽然陛下跟司美人经常拌嘴,看起来八字不合的样子。
可实话实说,自从司美人频繁出现在陛下身边后,陛下的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司美人人在何处?我想麻烦她一些事情。”
“风大人,您还不知道呢吧?司美人跟着郭州城的大夫们前往城东胡儿巷去治疗瘟疫病患了。”郭福开口低声说着。
“患瘟疫者,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而且瘟疫传染,陛下怎么能让司美人前往那般危险之地?”
“风大人,您错了,司美人是自己主动要求过去的,陛下也是才得知此事不久。”
“这……”风琉钰一时有些迟疑了。
他原本还想去找司幕乔,让她劝劝陛下,放弃求雨这个念头呢。
谁知,司美人竟然那么胆大,明知城东有瘟疫横行,还敢前去?
“陛下怎么说?没让人将司美人带回来吗?”风琉钰问。
“老奴不知,陛下也是收到了一封司美人派人送来的信才得知了她去了城东胡儿巷。”
“陛下并没有下命令让人将司美人带回来。”
“只不过……”郭福迟疑着。
“只不过什么?”
“老奴听陛下的意思,是打算让司美人暂时先留在那边,如今主管防疫的范毅盛大人会暗中关照司美人的。”郭福开口。
“可是这不太合适吧?司美人好歹是后宫嫔妃,怎可……”
风琉钰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听见屋子里传来了慕容清漓的声音。
“郭福,进来!”
“哎。”郭福应了一声后,声音小又快速的开口。
“风大人,一会儿老奴会提示陛下,给司美人写一封回信。”
“您若是有事要跟司美人讲,不妨也写成书信,老奴到时候让人一并送过去?”
“也好,那便先谢过郭公公了。”
“风大人您客气。”
进了书房后,郭福弯着腰迈着小碎步走到了书桌前,低头问道。
“陛下,您唤老奴可是有事吩咐?”
“太医什么时候到?你让暗一催一催,瘟疫一事,兹事重大,万万不可疏忽。”
“老奴遵命。”郭福点头。
“城东那边既已封锁,想必那边的百姓生活多有不便,务必让人不要漏了那边的粮食发放。”
“还有身处胡儿巷的大夫们,不管是吃食还是药材,必须跟上,谁敢其间生事,格杀勿论。”
“是!”
看看,他就知道,陛下还是在意司美人的。
虽然表面上嫌弃的不行,可此刻,还不是在担心司美人会没饭吃?
“陛下,司美人身为一名女子,敢为了百姓前往瘟疫前方,实在可敬可叹。”
“您看,要不要给司美人回个信?或许,给她送点儿吃的,好让司美人知道,陛下您是支持她的?”
“呵?朕给她回信?她配吗?”慕容清漓顿时冷呵一声,又继续开口。
“她那么能耐,都敢自行前往瘟疫之地之后再来通知朕,朕还管她作甚?”
“郭福,朕发现你这老货真是越来越胆大了,嗯?”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滚下去!”
“是。”
书房里只剩下慕容清漓一个人时,他又开始翻起了书桌上的那些折子。
只是看着看着,思绪总会不由自主的飘远。
也不知道司美人那个蠢蠢的女人现在有没有后悔?
有没有在看到瘟疫病患后吓得嗷嗷直叫。
女人吧,胆子都是很小的。
前一天的夜里,司美人还因为做了噩梦,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呢。
要不然,他还是给司美人回个信吧?
啊呸,不行不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他还是堂堂一国之君。
说出的话,怎么能反悔呢?
哦,对了!
他的确说了,不给司美人回信,可他没说不给司美人带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