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祠堂在后院，平时除了洒扫的佣人，和逢年过节时必须的祭拜，基本上没有人会踏足。
段家往上数十几代都算是赫赫有名，排位都摆了不少，香火味道充斥着整个祠堂。
但段初雪只要一想到，这里摆了几十个死人的牌位，就觉得浑身汗毛倒竖。
她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但仍然觉得周围阴森森的，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看。
但段平国发了话，就算是段初雪平时胆子再大，也不敢这么忤逆爷爷的话。
一阵冷风从打开的窗户中吹过，段初雪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急忙想去把窗户关上，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声非常空灵，好像离人很远，又像是就贴在耳边，在一片死寂的祠堂中非常清晰，听得段初雪头皮都炸开了。
“谁？！”
她本能的惊叫，转过身时，身后却是空无一人，只有林立着的牌位。
段初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狂跳了起来。
“有人吗？”她勉强提起勇气，又问了一遍，但回应她的，仍然只是一声清冷如银铃般的低笑。
她妆容精致，本来也算是漂亮，现在因为极度的惊恐，冷汗出来一层又一层，头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妆容花了一半，嘴唇同脸色一样苍白，看上去反倒更不像是活人。
下一秒，又更多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带起无数的回声，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有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才是最可怕的。
段初雪尖叫起来，扑到祠堂门口疯狂拍着门：“来人！快来人！放我出去！”
当然没有人来给她开门。
段老爷子发了话，要让段初雪在里面呆足一天，祠堂门被体贴的从外面上了锁，她手拍得红肿，却根本没人理会她。
她披头散发，眼睛因为极度的惊惧被瞪得非常大，抓起一旁的垫子在空气里乱拍乱扇。
“滚，滚开！”
“吱呀——”
开门声仿佛被无限拖长，段初雪回过头，原本紧紧合拢着的祠堂门开了。
她来不及惊喜，便见一只惨白的小手伸了进来。
那手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婴儿大小，在寒凉如水的苍白月光下，就连手上的青色的血管都非常清晰，以一个扭曲的弧度撑在地上，似乎就要缓慢的爬进来。
段初雪牙齿都在咯咯打战，不等她看到门外爬进来的那东西的全貌，就头一歪，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被吓晕过去了。
“真是不经吓……”
孟霜翎坐在祠堂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手指稍稍一勾，那小婴儿立刻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了她腰间的乾坤袋。
月上中天，树影在地上映出摇曳的影子，她轻盈的从树上跳下去，眼角余光却蓦然瞥到一个熟悉的修长人影。
脚下顿时失去了平衡，好在孟霜翎反应奇快，在落到地面前一个硬生生的翻身，有惊无险的站到了地上。
段衍之是跟着孟霜翎过来的，不知道在一旁看了多久，此刻眼底还带着几分笑意：“怎么不继续了？”
“人都晕过去了，还怎么继续……”
孟霜翎小声嘀咕。
她向来对人类气息非常敏感，但在段衍之面前，这份天生的敏感像是失了灵。
今年在那条小巷子里也是，若不是她出来看到了段衍之，只怕她根本就不知道。
“那若是她没有晕过去呢？”
段衍之却继续问道。
“那也不继续了。”孟霜翎站在祠堂面前，神色有些肃穆，“段家香火旺盛，数十位祖先在庇佑段家，只可惜，时间太过久远，他们能做的，也只能在这一片方寸之地中看着，不然，区区魇妖，是进不了你家大门的。”
女孩子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她所看到的东西，和段衍之所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
古色古香的祠堂上，沐浴着淡金色的光辉，比月光亮不了多少，却已经积攒了十几代人，能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刚刚我放出去的，叫做婴灵。”孟霜翎继续道，“是夭折的婴儿魂灵，算是鬼的一种吧，你段家老祖宗也就是想给你妹妹一个教训，否则我的婴灵，根本碰不到祠堂的门槛，就会被净化掉。”
“哦？”
段衍之的关注点却跟孟霜翎截然不同，“所以，孟大仙是特意来给初雪一个教训的？”
孟霜翎觉得段衍之语气有问题，但具体是哪里有问题，她又说不上来，却也不想暴露自己睚眦必报，追到这里想暗搓搓报复一下的阴暗想法。
不过她下手还是有轻重的。
段衍之忍着笑：“那辛苦孟大仙了。”
孟霜翎回头看了眼祠堂，下定决心：“你把头凑过来一点。”
“嗯？”
段衍之果然依言凑了过来。
男人的外形无疑非常出众，眉目俊美如画，像是被墨笔一笔笔精心描画出来的一般，尤其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柔和而清冷。
但孟霜翎活了几百年，什么好不好看啊，早就看淡了。
反正扒了那层面皮，都是骷髅头。
她说：“你看着我的眼睛。”
纯黑色的漂亮瞳孔，映着月色和树影，亮起了淡淡的青色光芒。
“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孟霜翎循循善诱的开口，“现在，回去睡觉，你今天没有来过祠堂。”
“你是在对我催眠吗？”
蓦然响起的优雅男声，还带了几分笑意，让孟霜翎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
她的瞳术从来没有出过错！
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就没有用了？
就算是他身体里还封印着妖力，但她的瞳术可是不分人妖的！
孟霜翎本能的后退了一步，肩膀就被男人按住了。
“怎么？”段衍之含着浅笑，“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配合你。”
孟霜翎上上下下打量着段衍之，怎么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你身体……”
她斟酌着词汇，最后吐出一句：“有病吗？”
段衍之：“？”
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但女孩子双眸清澈，像是只是在问他今天晚上吃了没。
“没有。”段衍之回答。
孟霜翎犹豫了两秒，伸出手一把扣住了段衍之的手腕，闭上眼睛用灵力在他体内迅速走了一遍。
的确。
段衍之体内的妖力和妖族独有的血脉都被死死封住，偶尔逃逸出来的一两缕根本造不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那她的瞳术为什么会失效？